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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京   2006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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麟國的王城充滿了不安的氣息,凰朝的攻勢接連而來,前線的要塞都已經失守,原本策劃的大反攻計畫被打斷,真不知道現在究竟要何去何從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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龍知道,有些東西不對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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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泉村位在麟國和凰朝的交界處,村里只有幾戶人家,都是從事游牧,因為是大漠中少數幾個有淡水井的地方,常常吸引不少商人在此歇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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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你心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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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京 2006


車站前的那株夜櫻好多年沒開花了。

上下班的人來來去去,也沒人去注意,時間一久,人們甚至忘了那是株櫻花。

不少人從商店街老一輩的人口中聽過,那株夜櫻淒美的傳說。

傳說,它只有在見證愛情悲劇時會開花。

最近很特別,夜櫻難得的結了花苞,每個人都期待著花開,一個月過去了,花苞卻還是沒有動靜。

 


這日,兩個俊美的青年同在樹下等人。

沒有任何交談,他只是低頭玩著手機。

沒有任何互動,他只是盯著車站的鐘。


淡淡清香突然飄來,下意識地抬頭一看,只見夜櫻綻放,美得令人迷眩。

那是兩人一輩子見過最美的景色,在這個喧鬧的城市,四周全是水泥建築,霓虹燈閃爍不停,看著夜櫻飛舞,世界彷彿安靜下來,那株的夜櫻的美永遠烙在他們腦海裡。

「和也,久等了。」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跑過來對看鐘的青年說。

「快走吧,仁。」一個身材健美的青年跑過來對玩手機的青年說。

不捨地又看了一眼夜櫻,兩人分別和自己的友人朝完全相反的方向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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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宮混亂的狀況持續著,罷免太子的聲浪不斷傳出,暫代政事的赤西只能四兩撥千金一次又一次的轉移話題。

今井的情況越來越糟,瀧澤每天陪在一旁,握著他的手不停祈求他好起來。

山下醒過來了,看起來像是完全恢復正常,只有赤西明白,他只是在硬撐。

「我這輩子,欠斗真太多太多了。」

「最近我常常在想,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到過去呢?那時候無憂無慮,你總是愛欺負和也,不顧我的勸告,龍則會表面不說私下偷偷幫你,斗真裝做局外人在一旁看戲,大家都在笑,玩得好開心好開心……」

「為什麼,長大就要面對那麼多痛苦呢?」

「我真的不知道,這樣活著,有什麼意義。」

沒有多說什麼,赤西知道山下已經不夠成威脅了。

一個對生命已經沒有眷戀的人,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再清楚不過。

果然,赤西探望完山下的當天晚上就傳來山下自殺的消息。

原本瀧澤是想封鎖消息,卻在和太醫談論時被已經醒來的今井翼聽到。

受不了這樣的打擊,今井就這樣隨著山下而去。

赤西在第二天帶著絕心去找瀧澤,這是最後了,只要這件事結束,他就可以把和也正大光明的接回身邊,重新把幸福找回來。

打開御書房的門,瀧澤頹坐在椅子上,頭髮亂七八糟,原本烏黑的頭髮全成了灰色,眼睛佈滿血絲,黑眼圈大的驚人,鬍渣不知道已經幾天沒刮,憔悴得讓人難以相信他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凰朝皇帝。

「很痛苦嗎?」赤西開口問道。

「如果哪天你最愛的人離開你,你就會知道有多痛苦了。」瀧澤沙啞的回答著。

「當年涉谷王妃死時,你有這樣痛苦嗎?」

抬起頭,瀧澤看著赤西,許久才開口:

「我愛過昴,也許比不上翼,但我的的確確愛過他。」

「仁,我不知道你怎麼想,我知道昴一直很恨我,也許你……也很恨我,但我希望你知道,當時我愛他的心情,從來都不是虛假的。」

赤西沉默不語,現在眼前的瀧澤,似乎不是那麼可恨。

是因為那番話,還是看了太多悲傷的事情,心理下意識不想再看到悲劇,他真的不知道。

「我一半的靈魂已經隨著翼離開了,翼不在的這個世界,對我來說,寂寞得太過殘酷。」

「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管其他事了,剛剛我已經將詔書交給總管和生田將軍,將皇位傳給你。」

「對不起,本來就應該要傳給你的,只是因為對智久的溺愛……我相信,你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的。」

「那你打算……」赤西忍不住問。

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曾經恨之入骨,想要用絕情了斷他的凰朝皇帝瀧澤秀明,他只是一個失去愛人的可憐人。

「我會出家,然後離開京都,別擔心,我還沒有尋死的念頭。翼不會希望我為他而死的。」

「仁,希望你能得到幸福。」

赤西沒有再說什麼,轉身離開回去幸齋。

絕心,終於還是沒有用上。


計畫完成了。

可是為什麼沒有輕鬆的感覺?沉重的感覺壓著自己。

其實,誰都沒有錯。

太愛瀧澤的涉谷,


太愛今井的瀧澤,


太愛和也的山下,

太愛自己的和也,

太愛山下的斗真,

太愛和也的自己,

太愛內的錦戶,

太愛上田的田口……

只是太愛了,忽略了周圍很多事。


愛情沒有錯,愛一個人沒有錯,只是有時會傷害到另一個人,無意造就悲劇。

所以,真的結束了嗎?

這樣的復仇,到底成就了什麼?


無由來的,赤西感覺很悲傷。

突然很想見和也,想把他摟在懷裡,確確實實感受他的存在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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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讓我進去!我要進去找那個傢伙理論!」生田將軍的聲音在外頭響起,想是收到了消息,前來認屍。

生田將軍向來寶貝這個兒子,當初讓他進宮是希望他後半生無憂無慮。

赤西的個性好,貴為王爺,和太子的交情又不錯,跟他結親不但對自家有利,兒子的幸福也能得到保障。

可生田將軍怎麼也沒想到斗真會落到這樣的下場。

田口跟赤西交換了個眼色,小心不被人發現的拿出一根針扎在山下的穴道上。

啪的一聲門被打開,滿臉淚水怒氣沖沖的撞進來,一見赤西就跪下哭喊著:

「求幸王爺為小兒做主!」

誰不知道皇上和皇后有多疼太子,如果不是他們兩個撐腰,太子這個位子早就應該是赤西坐而不是山下。

發生這樣的事,他們一定還是會力保山下,很有可能斗真會這樣莫名的被犧牲掉,想要討回公道,就只能寄託赤西了!

「將軍您別這樣。」赤西哀傷的扶起生田將軍,撇了一眼床上的山下,剛剛田口的那一針應該已經讓他醒過來了。

「我一定會查出是誰害死斗真的,您要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!」好言相勸著,他知道這些話山下都會聽進去。

「還用查什麼?!這樣的情況下,除了太子還會是誰殺死斗真!?」

「怎麼回事?」山下突然坐起來問。

剛醒過來意識還有些模糊,朦朧中聽到什麼殺死斗真之類的,還搞不清楚狀況,身體已經先一步反應。

「你這個殺人兇手!」生田將軍一看就要撲過去,幸好田口眼明手快的阻止了他。

「將軍,請別這樣。」

「仁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」顫抖的發問,一定是出事了,他知道。

只記得昨晚和也回來,問自己願不願意永遠和他在一起,自己二話不說的喝下和也準備的酒,接著兩人上床歡愛,再來……

該死!頭痛得厲害,他真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。

為什麼自己還活著?昨晚不是已經服下毒酒?

為什麼生田將軍會用仇視的眼光看他?以前不都像個慈父嗎?

為什麼仁的眼裡會充滿悲傷和憤怒?

為什麼滿室的僕人會用如此詭異的目光偷瞄他?

殺人兇手……殺死斗真……斗真!?

「斗真怎麼了?」


「你還裝蒜,明明就是被你殺死了!」生田將軍憤怒的大喊,山下這樣狀況外的表情令他格外火大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殺死……斗真?」山下默默重複著,身體因為震驚微微顫抖。

「仁……」惶恐的向赤西求助,像溺水的人渴望抓住浮木。

赤西的臉一沉,轉過頭刻意避開山下的眼光說:

「今早皇后來的時候發現,你和斗真抱在一起,兩個都有中毒跡象,你命在旦夕,斗真……已經死了。」

「不可能的啊……昨晚的……明明是和也啊……」

「是和也啊……仁,和也回來找我……要我跟他永遠在一起……不可能是斗真啊……」

「和也……和也……和也你在哪……快出來」不斷的喃喃自語,山下看起來像是嚇瘋了。


「夠了!和也已經死了!」看不下去的赤西忍不住大吼。

「沒有沒有沒有!和也沒有死!沒有死!」激動的反駁,鮮血就這樣從口中噴了出來,山下又再次陷入昏迷。

「太子殿下!」田口衝到床邊替他把脈,確定沒事才鬆了口氣。

「別再刺激他,他已經快要瘋了。」搖搖頭,這就是赤西要的吧!

讓山下智久痛苦得瘋掉,和也的死,斗真的死,一刀一刀劃在山下心口上。

自己最愛的人,最愛自己的人,都死在自己眼前。

再堅強的人,也會瘋掉的吧!


「生田將軍,您先回去休息吧!有消息我一定會通知您,放心,我會還斗真公道的。」赤西拍拍對方的肩保證著。

「那就拜託幸王爺了。」生田將軍慎重的行了禮,憤恨的退出房間。

「你要去看皇后嗎?」赤西對正在收拾東西的田口問。

「要一起嗎?」


交代房內的僕人好好照顧,照這樣的情況看來,山下不會那麼快醒來。

「絕心做好了。」一離開柔園田口就低聲說道。

「辛苦你了。」赤西點點頭,花了快半年的時間,總算是完成了。

絕心是世上最毒的毒藥,由百種至毒萃取而成,製作的方式相當複雜,加上原料難取得,能夠調配出來的人是少之又少。

服下絕心後並不會馬上死,第一天只會覺得微微身體不適,接下來是整整七天痛苦的折磨,身上的皮膚會乾裂,只要有一點點碰撞就會成為重傷,全身長滿爛瘡,對痛的感覺會比平常敏感十幾倍,七天後七孔流血而死。

這是對付最恨最恨的人才會使用的藥。

絕心,指的是下藥的人的絕心,唯有心狠手辣殘忍至極的人才會用這種藥。


「仁,等等我會向瀧澤提出請辭的事。你計畫進行得差不多,和也的傷也都好了,剩下照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調養就行,我們也該功成身退,我和龍也打算過兩天就搭船去安達島。」

龍也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穩定,還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比較好。

「好,我會替你們安排船,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。」毫無疑問的,沒有田口和上田這兩隻棋子,這盤棋不會如此順利。

也該讓他們好好休息,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。

「抱歉了,不能看到你的加冕典禮。」

「好好對待龍也,否則我可不會放過你。」笑著槌了田口胸口,他們離開後,就沒有人能像這樣陪自己打鬧了。

「不用你說我也知道。」幸福的勾起嘴角,他一定會好好守護他的。


跟赤西猜的一樣,今井的狀況非常差,幾乎是只剩一口氣撐著。

這是一定的吧!

接二連三的打擊,本來就不好的身子,根本支撐不住。

瀧澤的臉色也非常難看,擔心今井又擔心山下,好像一瞬間老了十幾歲。

說不愧疚絕對是假的,山下是真心把自己當兄弟、朋友,瀧澤除了太子的位子,還沒有一樣東西不給他,今井在涉谷死後一直很關心自己,就像他的第二個兒子。

可是,當年母親所受的痛苦,小時候被刻意漠視的記憶,一次次為了山下被迫退讓的經驗,都讓赤西無法放棄這個復仇計畫。


正如田口預料的,山下持續昏迷,有時叫著和也的名字,有時叫著斗真的名字,那一句句錐心刺骨的對不起,聽得周圍照顧的人好不心疼。

把深愛自己的人誤認成自己深愛的人,愛他,間接害死他。

多麼殘酷啊!


田口和上田離開的那天,赤西帶著和也親自去送他們。

「想開點,別太讓田口擔心,好好保重。」赤西對上田說道。

「嗯。」一貫冷漠的點頭,眼神卻充滿柔情的看著正在交代和也事情的田口。

他的心不是鐵做的,田口對他的用心他都看在眼裡,說不感動絕對是假的。

「一定要幸福哦!」看了太多悲傷的事,赤西真的體會到幸福的珍貴。

上田苦笑,轉頭看著赤西:

「那是不可能的。」

「淳那傢伙這輩子為了試藥調藥,付出太多,恐怕沒辦法活太久。」

赤西微張著嘴,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
「所以幸福這小子,還是麻煩你跟和也來看著吧!」

就算不能天長地久也無所謂,至少我們曾經愛過,這樣就夠了。

上田走到前頭,摸摸和也的頭,給了他一個擁抱。

「龍也,我一定會去找你玩的!」笑著承諾,換來對方溫柔的微笑。

田口拉起上田的手走上船,笑著和他們道別。

直到船開走,和也還依依不捨地站在碼頭邊。

「回去吧!」將和也小小的身子收在懷裡,用力聞著他的味道。


和也轉過身,勾上赤西的脖子,笑著在對方唇上輕點,然後將頭埋在他的懷裡悶著說:

「想看日出。」

把和也寵溺過頭的赤西怎麼可能拒絕?

領著和也到人煙較稀少的地方,坐在堤上,靜靜等著日出。

「吶,仁,我們做錯了嗎?」傷害了那麼多人,就為了達成這個計畫。

「也許吧!」低頭吻著寶貝的秀髮,滑順的觸感十分舒服。

和也不再說話,他知道,沒有那麼簡單的。

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,但他就是有這樣的預感。

赤西也同樣感到不安,一件糾結了那麼久的事就要結束,接下來該怎麼辦,突然有些惶恐。

太陽緩緩從地平線爬上來,不是仙境看到著紫色朝陽,總是有些失落。

那樣幸福的紫色,還能再看到嗎?

陽光灑向大地,卻怎麼也照不亮兩人心中的黑暗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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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幸齋,安置好和也,赤西正要去跟瀧澤請安,就碰到剛從柔園回來的斗真。

明顯瘦了很多,臉上掛著兩圈黑眼圈,很是憔悴。

「你沒事吧?」赤西關心的問。

「嗯,智久的情況好很多了。」斗真和以往一樣笑著回答。

赤西搖搖頭,有些無奈的說,「我不是問智久,我是問你。看你這樣子,隨時都要病倒了。」

「我沒問題的,仁,只要智久沒事,我就沒問題。」

不想多說什麼,赤西很清楚,生田斗真的世界就是繞著山下智久轉的,怎麼阻止都沒有用。

活得很辛苦吧?

「斗真,你這是何苦呢?」照顧為了和也傷心的山下,那為了山下傷心的你,該由誰來照顧呢?

「仁,你覺得,如果死的是我,智久會那麼傷心嗎?」還沒等到赤西回答,斗真就苦笑著接下去說,「一定不會的吧!因為他愛的是和也,不是我。」

「斗真,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。」

和也的死訊似乎真的帶給很多人衝擊,每個人都思考起死的問題,讓赤西真的感到很頭痛。

「仁,我真的什麼都不求了,只要智久好就好,其他什麼我都不管了。」

愛情,是最自私也是最無私的,只要那個人能幸福,其他都無所謂,只要那個人能快樂,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沒關係。

沒有再多說什麼,拍拍斗真的肩膀,赤西離開了幸齋。

關心過今井的病情和最近國內的狀況,他特別繞到柔園,不意外被僕人告知太子到蓮居去了。

果然很癡情啊!

如果和也真的死了,他大概會做跟山下一樣的事吧。

走到亭子,山下果然正坐在和也以前常坐的位置發呆。

「他曾經跟我說,喜歡坐在這裡,因為看著滿池的蓮花,就會覺得很平靜。」赤西出聲說,「可是你一點也不覺得平靜吧!」

「怎麼可能覺得平靜?」山下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。

「斗真很可憐。」

「我知道,可是……」山下滿臉是淚的轉過頭來看著赤西,「我真的沒辦法回應他。」

這段時間斗真對他的照顧他不是沒有看到,他很清楚斗真對自己的心意,可是真的沒辦法,不愛就是不愛。

如果是因為愧疚而去愛斗真,那未免太殘酷了!

「每天每天我想的都是和也,怎麼樣都沒辦法把他從我腦裡趕出去,我快瘋了。」

「仁,告訴我,我該怎麼忘掉他?」

赤西望著遠方,許久,才開口說,「愛上一個人,有時只要三秒鐘,忘記一個人,卻需要一輩子。」

「如果一輩子都忘不了呢?」

「那就期待著下一世吧!」生生世世,只要兩個人沒有忘記對方,就一定會再相遇。

我們都很傻,被愛情折磨著,深陷之中無法自拔。

很快的,山下,很快我就會讓你解脫的。

不會說對不起,因為那是你應得的。

赤西嘆了口氣,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亭子。

突然很想念和也,很想很想。

走到秘密花園,打開房門卻見和也睡得正熟。

忍不住露出笑容,坐到床邊撥開散落在額前的瀏海,輕輕的在對方額前落下一吻。

抬起頭,看見上田在門邊向自己招手。

依依不捨的出門和上田討論最後計劃的細節,有些部分還是沒有解決。

「還是沒有找到嗎?」

「放心吧!真的不行的話,我會親自易容去的。」為了不吵醒和也,兩人都刻意壓低了音量。

「還是我親自來吧!」和也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後想起,嚇了他們一大跳。

「不准!」赤西一把抱住和也,說什麼也不答應。

「仁,讓我去吧!能扮演龜梨和也的,只有龜梨和也,不是嗎?」

「不行!」

「仁……」和也甜甜的笑著,他知道赤西對他的笑容沒輒,「讓我幫你。」

不想當一個沒有用的棋子,這樣很快就會被丟棄的。

和也說了好久才說服赤西答應,既然要染上鮮血,就一起吧!

只有這樣,才能一起下地獄。


計畫實行的那夜,是朦朧的上弦月,淡淡的霧讓人分不清現實與虛幻。

山下一個人坐在柔園的院子發呆,和也死後他總是這樣,望著天空出神,像是靈魂被人帶走了。

「智久哥。」和也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,山下立刻整個人清醒過來。

怎麼可能?

一定是太想念他,才會產生幻聽吧!

「智久哥。」比方才更加清晰的聲音,這不是幻覺!?

一個人影漸漸朝自己靠近,沒多久,笑盈盈的和也就出現在他面前。

幻覺?還是鬼?

「和也,你真的是和也?」山下愣愣的問。

「是啊,智久哥,我回來了。」

山下走上前將和也抱在懷裡,眼淚不自覺的流個不停。

他沒死!他真的沒死!

抱在懷裡真實的感覺,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!

輕輕推開山下,和也領著他走到房裡。

桌上不知在何時擺了一壺酒,還有兩個花紋精細的小杯子。

「和也,你沒死?」山下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話。

太過震驚幾乎忘了要怎麼思考。

和也搖搖頭,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,「對不起……」

「別離開我!求求你,別再離開我了!」山下急忙說道。

「智久哥,你願意跟我永遠在一起嗎?即使……」

「當然!沒有你,我活著也沒有意義!」抓過酒杯,一口飲盡裡頭的酒,「我愛你,我真的愛你啊!」

和也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,對不起,可是,與其讓你痛苦的活著,不如早點結束。

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。

引著山下來到床邊,床上早已躺了一個人,剛剛的酒裡掺了迷藥,山下應該已經搞不清楚誰是誰了。

「和也……和也……」瘋狂吻著眼前的人,對方也熱情的回應著。

和也站在一旁,看著激情的兩人,眉頭緊皺。

「對不起。」

推開門小心的離開,上田已經在外面等了。


這樣是最好的吧!

沒有自己的世界,山下是活不下去的,沒有山下的世界,斗真是活不下去的。

對不起,希望來生你們能找到自己的幸福。




第二天一早,皇宮就亂成一團。

赤西躺在床上裝做是在賴床,等待著別人來通知那件自己早就知道結果的事。

「幸王爺!幸王爺!大事不好了!」皇宮的總管慌忙的衝進幸齋大呼著。

「怎麼了?」裝作被人吵醒沒睡飽的不悅貌,赤西演得很自然。

「太子殿下出事了!」

「智久怎麼了?」轉換成著急關心的語氣,完全不會令人起疑。

「皇后今早去探望太子時發現太子昏迷在床上,旁邊……」總管有些猶豫,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。

「旁邊怎麼樣?你快說啊!」明明已經知道,卻還是要拼命問著,真是累人。

「旁邊躺著是已經氣絕多時的斗真少爺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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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已經漸漸安定下來,和也的身子還是很虛弱。

赤西一方面要忙著處理國家大事,一方面又堅持照顧他,餵藥、換藥、擦身子,每件事都要求親自來。

今井翼的身體本來就不好,這次更是病得不輕,瀧澤每天陪在他身旁根本沒有心思在國家大事上,只能讓赤西代為處理,真的很重要的再向他報告。

就算是一國的皇上也是平凡人,也會擔心自己心愛的人,想要親自照顧的啊!

山下在斗真的照料下總算清醒過來,卻徹底失了神。

看到自己平常細心照料的盆栽,開始莫名狂哭;

看到自己常年努力翻閱的詩詞,開始莫名狂哭;

看到自己過去辛苦蒐集的圖畫,開始莫名狂哭……

不會回來了,那個自己想要討好的人,已經不在了。

這一切東西都不再有意義,因為他不在了,那個會用扁扁語氣,勾著嘴角淡淡笑容叫自己智久哥的少年已經徹底消失。

每晚不斷的被惡夢驚醒,和也被刺滿身是血的情形一次又一次的重演。

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山下就瘦了一大圈,看得在旁邊照顧的斗真好是心疼。

斗真也很難受,赤西很體貼的拜託他去幫忙照顧山下,讓他可以直接照顧自己最愛的人。

但那真的是一種折磨。

那些曾經山下為了討好和也學的東西,那些自己為了討好山下所學的東西,現在都成了讓山下情緒失控的兇手。

看著山下為了和也的死這樣痛苦,斗真總是忍不住想,如果今天死的是自己,他會那麼難過嗎?

不會的吧!

因為死的人是山下智久最愛最愛的龜梨和也,他才會那麼難過。

儘管如此,卻怎麼也無法恨和也。

斗真自己同樣為了好友的死痛苦難過,神是多麼的殘酷,居然玩弄這樣一個可憐孩子的命運。

強打著精神照顧山下,如果自己倒下了,那山下該怎麼辦?

明明陪在他身邊的是自己,卻老是聽他喃喃著和也的名字。

真是殘忍啊!

是不是這份愛,注定永遠沒有結果?

只是短短一個月,卻讓每個人感覺像是過了一年。

赤西好不容易忙完政事,先到凰宮去探望今井翼,順便向瀧澤報告一些國事,再到柔園關心山下,交代斗真要好好照顧他,最後才回到幸齋。

直接走過通道到秘密花園,一進花園就看到和也坐在迴廊的欄杆上發呆。

脫下自己的外衣,赤西走上前去替他披上,順勢將他摟到懷裡。

「怎麼跑出來了?」溫柔的詢問著。

「想曬曬太陽。」向後靠,填滿兩個人之間的空隙。

即使這樣後倒,也不會摔傷,因為知道你在我身後,一定會接住我。

大手覆上光潔的額頭,很仔細的確認過才放下手,改緊握著對方的左手。

「還好,沒有發燒。」

和也轉過身,將整個人窩在赤西的懷裡。

「我想去仙境。」

赤西皺起眉,吻著和也的眉心哄著他:

「乖,再過陣子吧!等你的身體好點。」

「我的身體已經好了!」理直氣壯的說道,和也並沒有發現他語氣中無意流露的虛弱已經出賣了他的保證。

「和也,淳說你要休養至少三個月,現在才一個月……」

不是擔心和也會被人發現,現在的他根本沒有想到那麼多,他只擔心和也的身體經不起山路的顛簸。

「我想去!」十分堅持的口氣,赤西知道他再怎麼哄也沒用。

嘆口氣,摸摸寶貝的頭,「過陣子好嗎?你知道現在大家情況都不穩定,如果我不在,就沒有人處理國務。」

乖乖的點頭,和也不是不明白赤西的苦衷,帶給瀧澤他們痛苦是必要的復仇,但是沒必要讓百姓跟著受苦。

「不可以食言哦!」用戴著尾戒的小指打勾勾約定著。

赤西寵溺的對著和也微笑,然後將他抱到房裡。

「你先好好養病,我把事情處理好就帶你去。」

和也開心的送給赤西一個大大的笑容,甜得讓赤西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太陽包圍。

過了半個月,今井翼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,山下也好了很多,所有人終於又回到正常崗位工作。

其實很無奈,讓他們痛苦本來就是復仇的一部份,可是因為跟和也的約定,卻又希望他們早點好起來,好讓自己有多一點時間陪和也。
不能就這樣結束了。

赤西非常清楚,所謂的復仇,並不是這樣短短痛苦就可以。

只是接下來要做的,真的非常殘酷呢!

幸好和也現在只要呆在秘密花園,什麼都不會知道。

讓他發現自己如此殘暴的一面,一定會被討厭的吧!

這個說什麼都要趕盡殺絕的計畫。

以休息為由向瀧澤請了三天假,對方二話不說就同意,瀧澤也很清楚,前陣子赤西著實累壞了。

和也的死帶給他的衝擊,絕對不會比其他人少,要代替自己處理國事,還要擔心今井和山下的病,他為了大局,這樣硬撐著工作,真的很辛苦。

帶著和也到仙境,順便把上田和田口都帶上,和也不舒服時也好有個人照顧。

雖然總覺得有種兩人小世界被人打擾的感覺,可是也沒辦法,他對醫術並不精通,如果和也出事,他可擔待不起。

「我們去仙境吧!想看日出呢!」和也拉著赤西的手說。

「那我們就不跟去了,記得多加件衣服再出去。」田口很識相,打擾情侶約會走在路上會被狗絆倒的啊。

「我知道。」赤西點點頭,拿起大衣牽著和也上路。

走在那條月光照耀的小道上,和也輕輕哼著歌,赤西溫柔著和著,緊握的雙手,尾戒正親吻著彼此。

「今晚的星星還是一樣美呢!」抬頭看著星星,不擔心會跌倒,因為赤西牽著自己。

一進入仙境,和也的眼睛就亮了起來,興奮的跑到櫻花樹下。

那棵夜櫻不知在何時結了花苞,整株都有,卻沒有任何一朵花綻放。

「好想看開花啊……」和也喃喃的說道。

「嗯,恐怕有點難呢!」赤西將大衣披到和也身上,太陽還沒升起,氣溫還是很低。

「為什麼?」不解的歪頭問。

「因為花苞結了一個多月,卻都還沒開呢!」把和也抱在懷裡,真懷念,上次這樣是多久前的事了?

皺起好看的眉,和也顯得有些失望。

看著這樣的寶貝,赤西反而感到鬆了口氣。

怎麼說呢?

就是不對勁,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。

從他醒來就是這樣,很虛幻很飄邈,給人隨時會消失的感覺。

雖然總是微笑著,卻讓人覺得他嘴角扯出的笑容牽動著心理的傷口,明明是笑卻滿是哀傷。

像是隨時都做好向這個世界訣別的心理準備。

不要這樣。

赤西快被這樣的感覺逼瘋了!

到了現在他才放下心,太好了,和也並沒有變。

「吶,仁,你的復仇計畫,還沒結束吧!」

抱著自己的人明顯一僵,看來是說對了。

「我不會再干涉你的,因為我已經是死掉的人了……」

「不准你這樣說!」赤西生氣的吻上他強迫他閉嘴。

才不是!

和也明明還好好的在這裡!

「這樣復仇,真的能得到快樂嗎?」將頭埋在赤西懷裡,和也悶悶的問。

不會。

這點兩個人都很清楚。

可是已經不能回頭了,只能把計畫完成。

「我們一定會下地獄的。」搖搖頭,自己造的孽,遲早要還的。

「不管如何,我都一定會陪著你的。」牽起和也的手到嘴邊輕吻,「我承諾。」

再次搖頭,「別了,這是沒有意義的。」

沒有用的,誓言承諾保證人人都會說,真的能做到的又有幾個?

「和也……」

「吶,仁,如果真的要死,你希望你先死還是我先死?」

「別說這種觸霉頭的話。」剛剛從生死關頭回來就說這種話,太不吉利了。

「仁,只要是人,都會死的。」嘆了口氣,和也不是不明白赤西的心情。

「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不准!我就是不准你死!」把頭埋在和也的肩窩拼命搖頭,像隻撒嬌的小狗。

「我的話,希望我先死哦!」不管赤西的話,和也用很輕很柔的語氣說。

「因為仁死了,就沒有人可以照顧我,可是我死了,仁還是可以好好活著的。」輕鬆平常的口氣,讓人感覺他不是在談論生死之事,只是
在討論明天的天氣。

「如果是我,我也寧願你先死,」赤西抬起頭,認真的看著對方,「看著對方死的痛苦,獨自活著的寂寞,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。」

和也微笑,勾住赤西的脖子,墊起腳尖輕輕一吻,「我愛你。」

「我愛你。」將他抱得更緊,比起接吻,更喜歡擁抱。

喜歡那種你在我懷中,好像我們兩個要融為一體的感覺。

太陽出來了,這天的朝霞跟之前一樣,是幸福的紫色。

回到別館,上田和田口已經準備好早膳,用完餐,上田帶著和也到花園玩耍,留下田口和赤西收拾。

「你要我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。」

「謝了。」終於要到了,計畫的最後一步。

「抱歉,”絕心”可能還要多等一點時間。」田口滿是歉意的說。

「別這麼說,我知道那並不好調,難為你了。」雖然是棋子,可是田口一直是他的一個大助手。

田口停下手邊的動作,看著赤西,猶豫著要不要開口。

「仁,等事情結束,我想帶龍也到安達島去。」

赤西抬頭,撞見田口眼中的決心。

「不回來了?」

「不回來了。」咬著下唇,田口停了好一會而才繼續說,「龍也的精神狀況從上次來就不太穩定,常常會在半夜驚醒,一個人默默的哭著,我想,找個安靜的地方休養比較好。」

「龍也答應了?」

「嗯。」上田居然二話不說就答應,讓田口也嚇了一跳。

辛苦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,真的很令人開心。

「好好待他。」拍拍他的肩膀,赤西微笑。

看著在花園玩得正開心的上田和和也,幸福沒有消失,不是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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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太確定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,微笑微笑再微笑。

回過神來,已經是半夜,自己正坐在床上摸著尾戒。

婚禮順利完成了。

每個人都在笑,和也卻輕易讀出那些笑容中的苦澀。

他知道,自己有多希望站在今天斗真的位置;

他知道,赤西有多希望迎娶的人是他最愛的自己;

他知道,山下有多希望自己對他的心意是真的;

他知道,斗真有多希望牽手和他走下去的是山下。

一場婚禮,造就了四個人的悲劇。


再來就是自己和山下的婚禮了,也是赤西計畫最重要的一環。

嘆了口氣,想跟仁說不要繼續了,卻又說不出口。

仇恨這東西豈是說放就能放。

今晚赤西應該是不會來了吧!洞房花燭夜,哪有新郎落跑的道理?

想今晚是註定要失眠,得早點習慣才行,以後都要獨自面對這個黑暗房間的。

蓋上被子閉上雙眼強迫自己入睡,周公卻一點也沒有要來訪的意思。

突然感覺有人在戳自己的臉,睜開雙眼,最想見的那個人的臉蛋就映入眼裡。

「不等我就睡了,真沒良心。」

「仁……」小嘴微張呆呆的看著,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誘人。

「沒讓我抱著你會睡不著吧!」赤西躺到床上,溫柔的將和也環在懷裡。

「才……才沒有!」紅著臉悶在對方胸前,這樣的赤西總是令他著迷。

「騙你的,」吻不斷落下,甜膩的氣氛不斷蔓延,「會睡不著的人其實是我哦!」

像是中毒般的滋味,上癮了,就怎麼也戒不掉。

「喂,哪有新郎洞房花燭夜放著新娘不管的?」拉拉赤西的臉頰,聽起來一點也不像責備。

「早就跟斗真商量過了。既然他不愛我,我也不愛他,大家輕鬆點,各過各的,照以前的模式相處就好了。」


所以自己還是可以被愛著被寵著?

感動的情緒不言而喻,和也開心的環上赤西的脖子。

「可是和也,以後還是要小心一點。」

笑容在一瞬間垮掉,嘟著嘴轉過身,開心一下都不行嗎?

「我愛你。」赤西突然壓到和也耳邊說道。

「奸詐。」就算是在哄自己,暖暖的感覺還是立刻溫暖了心。

「只說給你聽。」微笑,而後吻上。

斗真和赤西結婚還有另一個好處,就是斗真有更多時間來陪自己聊天,這令和也十分開心。

瀧澤在十天後宣布山下和和也的婚事,日期訂在三個月後,宮裡又忙起來,為了太子的婚事準備。


出乎山下預料,當和也知道這件事,沒有反對,只是跑過來笑著親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說:

「謝謝你愛我。」

難以言喻的喜悅排山倒海的向山下襲來,多年的等候終於有了回報,什麼都值得了。

為了這件婚事,今井翼特地找來凰朝一位十分出名的居士替和也跟山下算命。

「皇后儘管放心,福爵的命中波折較多,配上太子的福氣正好可以中和。」那名叫村上信五的居士如是說。

「沒問題的,是很好的婚事呢!」村上笑著下結論。

和也偷偷瞄了赤西一眼,對方正笑著,看不出什麼不對。

先動過手腳了吧!對那個村上。

自己跟山下的婚姻怎麼可能會幸福,照仁現在的計畫,根本連婚禮都不會完成。

「真的嗎?真是太謝謝村上先生了,婚禮當天請務必要來吃喜酒啊!」今井聽了好消息,笑得合不攏嘴。

「哪裡哪裡,那草民就先告退了。」村上說著就向在場的人一一行禮,然後退出了房間。

「智久還要忙婚禮的事吧!我送和也回去吧。」赤西突然開口道。

對於赤西的發言和也明顯有些被嚇到,這樣沒關係嗎?

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對赤西的芥蒂早已消失無蹤,山下相信他們真的只有兄弟情誼。

「怎麼了嗎?」一走到外頭,確定四周沒什麼人,和也立刻問。

「只是想你……」主動牽著和也的手,讓尾戒緊緊靠在一起。

和也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,從赤西手中傳來的溫度顯得格外溫暖。

「幸王爺,福爵。」村上信五冷不勝房的從路旁閃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,「可否藉一步說話?」

「到蓮居吧!」赤西看著和也徵求他的意見,對方很快的點頭同意。

「這次讓先生費心了。」一回到蓮居,剛坐下赤西就向村上道謝。

「能幫助幸王爺是草民的榮幸,何況是為了西版國。」豪氣的笑著,誰會想到出名的村上信五竟是西版國遺民?

一切都是套好的,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。

「不過有件事,草民想跟兩位說。」村上皺起眉頭,這事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好。

村上出名靠的不是騙術,而是真材實料的工夫,論實力,幾乎可說已是個半仙。

「先生請說。」和也好奇的心態一下就被勾起來。

「如果我說錯請恕罪。兩位的關係恐怕不只是兄弟、好友吧!」

赤西大笑,毫不介意的將和也摟到懷裡,「果然瞞不了先生啊!」

「接下來我要說的,是有關於你們的前世今生,你們信也好,不信也罷,就聽聽吧!」

和也眨眨眼,他最喜歡聽故事,何況是和自己有關的。

「兩位的牽絆到這一世,已經是第七世了……」

「那麼久!?」和也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。

赤西覺得有些誇張,但是看著村上認真的表情又不像是假的。

「第一世,一個是海盜,一個是官兵,追了一輩子,莫名的相戀,最後官兵還是只能親手送海盜上斷頭台,眼睜睜看著他死。」

「第二世,一個是少爺,一個是總管,多病的少爺長年臥病,只能靠總管照顧,深愛著對方卻從未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,就這樣抱憾到死。」

「第三世,兩個都是公眾人物,因為凡人歧視的眼光,他們的戀情一輩子都無法公開,後來其中一個為了對方的幸福選擇離開,留下的那人難過之餘一病不起,最後自己結束了生命。」

「第四世,是兩個敵對世族的繼承人,只能遠遠看著對方,為了家族利益去傷害對方,卻在每一次傷害後對自己留下同樣的傷口,只希望能和對方承受同樣的痛,最後還是死在兩族的互鬥中。」

「第五世,是學生和老師,禁忌中的禁忌戀情,不被祝福,最後被家人被迫分開,多年以後再相遇,各自都有了新的世界,短暫的重逢讓他們回憶起過去,卻還是沒有辦法控制命運,再一次的分離,從此只能靠著回憶去思念對方。」

「第六世,相愛沒多久其中一個就病死了,另一個因為打擊過大失去記憶,後來也自己組了家庭。病死的人成了鬼魂,好不容易遇到愛人,喚起對方的記憶,人鬼殊途的結果最後還是落了個悲劇收場。」

村上一個一個的講述,赤西的眉頭越皺越緊,懷裡的和也早已哭成淚人兒。

整整六世的故事,沒有一個是順順利利,沒有一個擁有幸福結局。

悲劇
悲劇
悲劇……

快樂結局完全不屬於他們,有的只是無止盡的糾纏,無止盡的痛苦。

彷彿相遇就為了折磨彼此,幸福像是水,以為已經抓在手裡,卻又轉眼流盡。

「那麼這一世……」赤西忍不住問。

「草民真的不知道。我試著占卜,卻只看見一片迷雲。」村上搖搖頭,如果可以,他也想為這兩個人做些什麼。

「那是什麼意思?」和也著急的發問。

「意思就是還未決定,總之,未來是掌握在你們手中的。」

低頭想著村上的意思,和也真的覺得很不安。

村上起身拜別,拍拍兩人的肩膀,希望他們這次能抓住幸福的結局。

赤西送走了村上,回到房間就看見和也縮在椅子上哭泣。

「別這樣,沒問題的,一定可以的,我們這次一定可以幸福的。」赤西抱著和也安撫,臉上卻沒有笑容。

如果村上說的是真的,七世了!和也跟自己的羈絆已經存在七世了!

為什麼神要那麼狠心?

如果這是懲罰,未免也太過殘酷。

一次又一次的相識,一次又一次的傷害,一次又一次的生離死別……

到底是犯了什麼罪,讓他們被這樣殘忍的對待?

如果早就知道結局會是悲劇,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要相遇比較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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龜梨家被滅門的事立刻成了京城大街小巷熱烈討論的消息。

沒有一個人不怒罵錦戶亮冷血,龜梨家在京城的聲望非常好,如今卻落個那麼悽慘的下場,實在令人不勝唏噓。

唯一活下來的和也自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,有人說是菩薩保佑,有人說他命中帶煞,才會剋死家人。

正反兩極的評價互相爭辯,又有多少人真正擔心可憐那個活下來的孩子?

終究是和自己不相關的人,話題持續了一陣子就會消退,幾十年後,除了歷史,還有多少人會記得這件事的慘烈?

不可能再回去住原來的房子,和也在京裡也沒什麼親戚,瀧澤索性讓和也搬進宮住在蓮居。

選擇蓮居不只是因為它本身清幽適合休養,最重要的是它就位於赤西的幸齋和山下的柔園中間,兩人可以就近照顧。

和也遣退了瀧澤和山下派來的一堆僕人,只留下兩個打點自己的生活。

自從住進蓮居,他變得很愛對著那池蓮花發呆,常常在涼亭一坐就是一個下午,直到僕人來叫,才回房用膳。

面對這樣的和也眾人是越發個心疼,今井每天都找和也一起用膳,瀧澤總在晚膳後拖著和也陪他下棋,山下一有空就往蓮居跑,斗真三天兩頭跑進宮找他聊天,赤西更是每晚幾乎都睡在蓮居,直到天亮才回幸齋。

說來也真不容易,赤西老是要等到夜深人靜才偷偷摸摸的到蓮居,天未亮又回幸齋,以前最愛賴床的人,如今為了陪和也,養成和太陽一起起床的習慣。

和也豈會不知道大家對自己的關心,溫柔的微笑,假裝自己不在意,只有晚上在赤西懷裡時他才敢放聲哭泣。

不是想讓赤西擔心,因為他很清楚,如果自己連在赤西面前都強裝堅強,對方恐怕會擔心得成天跟在自己身邊轉,以防自己想不開。

像隻大狗,光想和也就想笑了。

「在笑什麼?」熟悉的氣息將自己包圍,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。

「會被發現的。」不是不想他抱著自己,只是在山下隨時可能跑來看蓮居的情況下,大白天這樣實在太危險了。

「我讓他們在門口守著,沒問題的。」將頭埋到和也的肩窩,赤西悶悶的說。

「怎麼了?」感覺到對方情緒有些低落,和也關心的問道。

沒有答話,只是緊緊抱著懷裡的人。

低頭吻著赤西環著自己的手臂,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能讓赤西這樣肯定不是小事。

就這樣靜靜抱著,什麼也不想說,讓微風輕撫兩人的肌膚,好久沒有這樣了。

注定是見不得光的愛情,只能在夜晚相愛,白天的獨處時間顯得格外令人珍惜。

多希望時間能就這樣靜止,停留在這最後的幸福。

「我要跟斗真結婚了。」赤西終於還是說了出口。

明顯感覺到懷裡的人一僵,細長的眼睛一下子就盛滿水,眨一下就會流出來。

「什麼時候?」勉強想保持冷靜,說出來的話卻充滿顫抖。

「下個月。」

該來的還是要來,做過再多心理準備也沒用,打擊還是那麼大。

輕吻和也的額頭,對方正低低啜泣,還一邊自言自語說著:

「沒事,我沒事的……」

不知道究竟是要說給赤西聽還是說給自己聽。

赤西只知道自己快心疼死了!

為什麼你不能再自私一點!?

只要你哭鬧著說不要我和斗真結婚,我一定會心軟答應。

可是就為了我的計畫,你就這樣甘心犧牲,什麼都不爭。

和也,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?

「仁,你要好好對斗真……」像隻受傷的小狗,和也縮在赤西懷裡不斷發抖。

拍著對方的背,一邊落下一個個輕吻,試圖安撫他,「我會的。和也,我不會讓你的犧牲白費的。」

幸福走了,不會再回來了。

接下來的日子赤西為了婚禮的事忙進忙出,白天陪和也的時間比以前更少。

有次因為太累回到房間倒頭就睡,忘了去蓮居看和也,一早醒來衝去,和也卻只是溫柔的笑著說:

「仁很累吧!過來我替你搥搥吧!」

雖然語氣是稀鬆平常,但臉上那兩圈明顯的黑眼圈早已透露他整晚未眠。

從此赤西就算再累,也一定在半夜到蓮居去抱著和也睡,然後再在第二天早晨小心翼翼的離去。

愛得很辛苦,卻毫無怨尤。

離婚禮的日期越近,赤西就越感到和也的不對勁。

在外人面前一副神采奕奕,熱心想幫忙兩位好友的婚禮,山下在場的時候還會嚷嚷著也好想像斗真一樣有個那麼棒的婚禮,擺明是說給他聽。

這都是在演戲,赤西比任何人都清楚,卻也比任何人都心疼。

明知道他是為了自己的計畫,赤西卻好想過去把他一把從山下的懷裡奪過來吻住,什麼狗屁復仇全都去死吧!

可是不行,如果現在放棄,之前的那些犧牲又算什麼?

走到這個地步,已經不能回頭了!

婚禮的前一天,山下集合了他們四個,算是替赤西和斗真提前慶祝。

「智久你這就不夠意思了,只準備茶沒有酒是怎麼回事?」赤西裝作不悅的嚷嚷著。

「明天要辦婚禮的人吵什麼?以茶代酒以茶代酒!今晚你要喝到宿醉,明天我要怎麼跟他們交代?」山下喝了口茶,恩,不愧是南方進貢的高檔貨。

「也好啦!畢竟我跟和也都不太會喝……」

「斗真你少來,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號稱千杯醉!」和也立刻開口調侃。

「是千分之一杯就醉啊!」斗真反駁道。

「算了吧!小孩子就小孩子,乖乖喝茶吧!」赤西拿起一杯茶入口,「智久,這茶真不錯,淡淡幽香,我喜歡,給我一些拿回去吧!」

「仁居然會嚐得出茶的美味,看來這茶的美味果然非比尋常啊!」和也端著一杯茶,很仔細的端詳著。

「老天!仁居然會說出淡淡幽香這種高級形容詞,太神奇了!」斗真一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件般興奮。

「說不定這茶還有助長智慧耶!」山下點點頭推斷。

「那仁你快多喝點,以後說不定可以從笨狗進化成忠狗。」

「為什麼是忠狗?我哪裡笨了,我這叫大智若愚!」

你一句我一句開心的吵鬧著,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,不論過了幾年,還是會這樣互相調侃。

如果他們四個的感情只是友情。

可惜現實不是如此,參雜了愛情在其中攪和,表現上笑得開心,內心卻都在淌血。

「仁之初,性本笨!」和也開心的笑言。

明天仁就要跟斗真結婚了,過了明天,我們的愛要何去何從?

儘管對方一再保證什麼都不會變,他還是感到害怕。

他不敢想像沒有仁在身邊,自己要怎麼過下去。

但是如果繼續維持這段感情,豈不是對不起斗真?

沒猜錯的話,仁和斗真婚禮後就是自己和山下的。

對不起山下,不愛他卻還是要利用他。

明明答應過斗真要替他帶給山下幸福,卻怎麼也不可能做到。

這樣做也不對,那樣做也不對,焦慮的情緒不斷漫延,像站在一個岔路口,不知道該往哪走,只能蹲在原地無助的哭泣。


「糟了糟了,斗真,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,嫁那麼笨的人不太好吧!」山下滿臉誠心的建議。

「真的!看來我要多考慮一下才行了。」斗真摸著下巴認真思考著。

這樣就好了吧!

跟赤西結婚,搬到宮中後,應該可以常常看見智久。

好久沒有看見智久笑得那麼開心,是因為和也在身邊吧!

自己答應和赤西的婚禮不只是因為父親的命令,他很清楚,瀧澤心中兩個人選一個是自己,另一個就是和也,如果自己不答應,和也就會被賜婚給赤西。

也許那樣自己可以得到幸福,和最愛的智久在一起,可是智久卻不會開心。

所以他選擇犧牲自己,讓最愛的人得到幸福。

想守護他的笑容,這是他唯一的心願了。


「斗真!跟我結婚好了!我一點都不笨哦!」巴上斗真的手臂,和也甜甜的說。

「龜梨和也!我今天不痛扁你一頓我就不叫赤西仁!」赤西捲起袖子,揮動著自己的拳頭。

「哇!智久哥救我!」

「好了仁,你就饒過他吧!反正你笨這事也不是第一天被人調侃。」山下把和也護在身後,憋笑著安撫赤西。

為什麼他能和赤西這樣輕鬆打鬧,面對自己卻變得那般飄渺。

他們兩個不斷跟自己強調只是兄弟情誼,為什麼還是會擔心?

他總是看著自己溫柔微笑,到底心裡在想什麼自己卻從未知道。

這樣好嗎?

仁和斗真的婚禮結束後就是他們的,他明明知道卻沒有做出任何反對意見。

可不可以自私的把你的行為想作是你真的愛我?

雖然很對不起斗真,但是相信仁會好好對他的,沒有辦法,一個人只有一顆心,自己那顆老早就給了和也。

可以期待的吧?

幸福的到來。


「你們幾個除了欺負我還會做什麼?!」赤西拿了一杯茶一飲而盡,「哼,大人不計小人過。本大爺心情好,今天就不和你們計較了。」

差不多了吧!

計畫的棋子都已經就位,馬上就可以開始動了。

但是最關鍵那顆卻讓自己心疼不已。

不是沒有看見他這陣子的憔悴,每晚抱在懷裡日漸消瘦的小小身子,常常說著夢語然後出得滿頭冷汗。

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結婚,自己再過不久要和那個很愛自己的人結婚,多麼悲哀啊!

天知道他有多想就這樣放棄,帶著和也遠走高飛。

可是他不能,不想讓寶貝的犧牲白費,沒問題的,計畫會成功,一切都會結束。

所以再撐一下,求求你,撐下去吧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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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從南方入京,一定會先經過武靈山的南山,南山雖非武靈山脈中最陡峭的,但山路的迷離度也已比一般山高上許多。 

和也坐在轎子裡,心緒早就漂遠。 

再一下下就可以見到仁了。

摸摸尾戒,真的好想念他。 

這一個月在表姊家,每天陪那兩個可愛的小姪子玩得不亦樂乎,整個身心都輕鬆不少。 

想了很多事,包括赤西的計畫。 

因為愛,所以他無怨無悔的付出,幫助他這個計畫。 

可是這樣真的好嗎?復仇成功了,仁就會覺得幸福嗎? 

依現在的情況來看,赤西很有可能會取代山下繼承王位,等到成為皇帝後再來復仇不是更容易? 

不是想要忤逆仁,更不是不想再繼續幫助仁。 

只是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。 

一想到赤西的臉,龜梨的嘴角就不自覺的泛起笑容。 

好想趕快撲到他的懷抱裡撒嬌。龜梨笑著伸出手,想像赤西就在他面前,就在這時,轎子突然停了下來。 

一股強大的殺氣直撲而來,和也下意識的握緊配劍,正想出去看看狀況,中丸便面色凝重的從窗口對自己說: 

「少爺,請您別出來。我們一定會保護少爺的!」

刀劍交鋒的聲音不斷傳來,和也坐在轎子裡微微發抖。 

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要來,但對方絕非等閒之輩,如果自己貿然衝出去,不但幫不上忙,可能還會成為中丸他們的累贅。 

可是……

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讓他更加害怕。 

就像被蒙上雙眼,刀劍的聲音,護衛的怒吼,懾人的殺氣,再再刺激著他的感官。 

會死!? 

一瞬間閃過的念頭讓和也感到害怕不已。 

這是自赤西發現自己身份以來,第一次徹底體會到死亡的接近。 

仁,救我! 

救我!! 


轎子的簾被掀開,光線探了進來,和也握緊配劍,卻被眼前的人嚇傻。 

「找到你了,龜梨和也。」錦戶亮全身是血,表情猙獰,眼裡滿是血絲,就像個嗜血的惡魔。 

「你是誰?」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發出的疑問卻充滿害怕的顫抖。 

「我是誰並不重要,你只要知道我是為了內博貴報仇的就好了。」 

內博貴!? 

那個山賊? 

審判那日他聲聲喊著自己名字的模樣又回到自己腦裡,明明不認識他,卻感到萬分愧疚。
 
他是為他而來的嗎? 

一定很難過吧!那麼重要的人被害死了。 

如果是仁被害死,自己一定也會想要去復仇的。 

命運是環環相扣的,只要有人死,一定有人會傷心,不論是誰都一樣。 

如果自己的死能讓眼前的人舒緩一點,那就這樣吧! 

仁,對不起,不能再幫你了。 

和也閉上眼睛,等待疼痛降臨,但皮膚只稍稍感受到一點刺痛便沒有再繼續。 

張開雙眼,那人被一把銀劍穿過,鮮血飛濺到自己身上,後面那個人,是上田! 

「妖精,你……」錦戶滿口是血驚訝的望著他的師弟。 

「對不起,亮,」上田含著淚說,「我也有我要保護的人。」 

意識漸漸模糊了,好像看見一個人影向自己伸出手。 

內,是你嗎? 

太好了,內,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,再也不會被分開,再也不會……


錦戶倒地,上田知道他不會再醒來了。 

內、亮,願你們在另一個世界能得到幸福。 

「已經沒事了,和也,沒事了……」將受到驚嚇的和也扶出轎子,一邊說著安慰的話,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撫和也還是安撫自己。 

外頭的景色讓和也差點沒昏過去,中丸等人的屍體倒了一地,鮮血染紅了大地。 
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和也顫抖著問。 

「那個人是我的師兄,錦戶亮,也是內博貴最重要的人。」上田努力的維持冷靜,不想讓和也更加驚慌。 

「他說的報仇……」不祥的預感突然浮現,如果他是為了報仇,絕對不會只衝著自己而來。

「和也,你冷靜的聽我說……」 

「和也!」赤西遠遠的駕馬飛奔而來,臉上滿是擔心。 

「仁!」和也想也不想就往赤西懷裡撲去。 

兩人緊緊相擁著,像是害怕對方下一秒會消失,一個月多來的想念全都爆發出來。 

「有沒有哪裡受傷了?」赤西慌張的四處檢查,果然在和也的腹部發現一小道傷口,「該死!」 

「沒事的,只是一點小傷。」看到赤西這樣緊張的樣子,和也突然就忘了害怕,早就知道他在意自己,但這樣露骨的表現讓自己確實感覺到是被愛著的,疼著的。 

再一次被緊緊擁入懷,赤西用力得像是要把他嵌入體內。 

「你冷靜的聽我說,智久已經去看了,如果沒錯的話,你家人恐怕都……」 

和也瞪大雙眼,全身失去力量,如果不是赤西正抱著他,應該早就摔倒在地。 

「對不起……」 

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?不是仁的錯啊! 

爹娘也死了嗎?只剩自己了……

兩眼無神的發呆,像是靈魂被抽走,只剩下空殼。 

「和也,和也你別嚇我,和也!」看著和也的表情,赤西擔心的輕晃他的肩膀。 

「我要回家。」和也的口中緩緩吐出這句話,充滿堅定,讓赤西不知如何拒絕。 

「我們先回宮休息……」 

「我要回家。」加重語氣又說了一次,赤西嘆了口氣,抱著和也坐上自己的愛駒。 

「中丸他們就拜託你了。」猶豫了一下,看著錦戶的屍體說,「把錦戶和內埋在一起吧!好好替他們造個墓。」 

他們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罪人,只是太愛一個人。 

上田點頭,帶領著禁衛隊開始收拾這片可怕的殘景。

赤西駕馬一路飛馳,懷裡的和也不停顫抖,不是因為冷,而是害怕。 

龜梨家外面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民眾,但都被禁衛隊阻隔在外圈。 

「是幸王爺和福爵!」有些人認出了赤西跟和也,驚叫出聲。 

「福爵沒死!福爵沒死啊!」開心的歡呼聲不斷傳來,和也卻深鎖眉頭,一點也高興不起來。 

直接將馬騎進府內,不意外的看見一片混亂。 

伸手將和也抱下馬,溫柔的在他耳邊說: 

「別怕,我在這。」 

沒有說任何話,和也只是緊緊握著赤西的手。 

「仁,你怎麼讓和也來了?」山下向他們跑了過來,語氣中滿是責怪。 

「智久哥,是我自己要來的。」和也的表情很空,讓人讀不出他在想什麼。 

山下看著和也,心理好不心疼。 

一個月前才死了哥哥,現在全家都沒了。 

神啊!你怎麼能如此狠心的對待這樣一個美好的人? 

「智久哥,我爹娘的屍體呢?」語氣冷靜得會令旁人誤以為龜梨和也是個沒血沒淚的傢伙,只有赤西明白,那是他崩潰的前兆。 

就算在山下面前,也不願意放開牽著的手,不願去想自己計畫的事,赤西現在只知道,只要自己一放手,和也就可能陷入崩潰。 

山下看向赤西徵求他的意見,對方點點頭,反正早晚都要面對的。 

嘆了口氣,領著和也來到大廳,一具具家人的屍體整齊地排在地上。 

赤西清楚感覺到交握的手傳來被用力握住的力道,很痛很痛!他的心也很痛,但他相信和也此刻比他更痛。 

山下不是沒有注意到兩人緊握的手,早上赤西的那番話猶在耳邊,那是對兄弟的依賴嗎?如果是這樣的話,為什麼不依賴自己呢? 

和也看著地上那些冰冷的屍體,一雙雙緊閉的雙眼不會再睜開。 

總是在下朝後呼喚自己到書房教自己功課,嚴厲又溫柔的父親; 

總是在去鳳凰寺時替自己求一個平安符,細心又慈愛的母親; 

總是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,自己最重要,聰明又厲害的龍; 

總是在赤西來訪時揶揄自己卻又不忘加油打氣,和氣又善良的風間; 

總是在身邊無微不致的照顧、保護自己,體貼又好心的中丸; 

總是在家裡忙來忙去,笑著跟自己開玩笑打招呼的僕人們……

都不會再回來了……

只剩下他一個人,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著……

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,再也沒有辦法支撐下去,和也就這樣直直倒 下……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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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識漸漸恢復,上田睜開雙眼,田口擔心的臉龐立刻映入眼簾。 

「淳?」 

「你醒了?」 

吃力的想撐起自己,雖然還有點累,不過看來田口已經為自己排過毒。 

「我已經幫你把毒排出來,你把這碗喝下去就沒問題了。」田口端著一碗黑色的藥,才要舀起一匙餵去,上田便伸手接過。 

田口望著自己空空的手苦笑,對方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還是這樣,真是殘酷。 

可偏偏就是愛上了,有什麼辦法? 

打從仁第一次拜託自己替他療傷,就徹底淪陷,也因此加入仁的計畫。 

現在想起來,也許自己的心情也在仁的計畫之中吧。 

「我自己來就好了。」一口喝下藥,苦澀的滋味讓他忍不住皺眉。 

「真是嚇了我一跳,仁說他昨晚要找你找不到人,想你八成跑到街上散步,去找你就發現你昏倒在路邊,才急忙把你帶來我這。」細心的交代昨晚的經過,田口就是那麼貼心。 

望向窗外,天已經亮了,突然想起昨晚亮離去前說的話,上田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。

「仁呢?仁到哪去了?」著急的詢問,得快點才行,不然悲劇就要發生了! 

田口的心忍不住沉下,就那麼在意仁嗎? 

「皇上一早就召他一起去用早膳了。」 

「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嗎?」早膳?已經那麼晚了嗎? 

「應該是在御書房。」稍微推測一下,等等皇上還要早朝,應該是在御書房沒錯。 

「我必須見他!馬上!」 

「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注意到上田語氣中的緊張,田口關心的問道。

「沒有時間解釋了!再不快點龜梨家的人就危險了!」 

錦戶的身手自己再清楚不過,如果貿然派人過去,也只會增加無謂的犧牲。 

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找赤西,讓他派一隊禁衛兵去保護龜梨家。 

印象中上田都是很冷靜,處變不驚,一副天塌下來也不干己的樣子,如今卻露出這樣慌張的表情,可見這件事的急迫。 

明白事情的嚴重性,田口從懷裡拿出一枚令牌交給上田, 

「你快去御書房找仁,把這令牌帶著,有人問起你就把這拿給他看,說是我派你去的。」 

以上田的身手要在不引起任何注意下到御書房並沒有問題,可是御書房的警備森嚴,就算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隨意進出。 

那枚令牌是身為太醫的田口給的保證書,有了那東西,上田要見到赤西就變得容易許多。 

「我馬上去。謝謝你,淳。」上田才到門口,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,「你先休息一下,我想等等恐怕會有人需要你醫治。」 

如果真的來不及,那就要靠淳搶救最後的生機了。 

雖然還是搞不太清楚狀況,田口還是乖乖點頭,看著上田就這樣飛奔出去。 

昨晚的大濃霧加上今早叫個不停的烏鴉,看來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。

 


相較於這邊的慌忙,御書房那邊倒是十分恬靜。 

瀧澤、山下和赤西三個人圍在桌邊用早膳,不是以君主的身分,而是以父子的身分。 

赤西總覺得龍的死改變了很多人,一開始改變了龜梨家,改變了和也的命運,改變了自己對和也的心情,改變了山下對和也原本有些畏縮的態度,改變了瀧澤的想法。 

人生無常,就算是皇帝又如何?終要經歷生離死別,正因為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,才想好好珍惜手邊的幸福。 

這個月來瀧澤常常找赤西和山下一起用餐,談的都是些日常生活事,回顧之前才發現,身為一個父親,自己似乎不太了解這兩個最疼愛的
兒子 

「和也今天要回來吧?」瀧澤的問題讓另外兩人的動作同時頓了一下。 

一個月不見,想念的心情日益增加,這點赤西和山下都是一樣的。 

「是啊。想說等下早朝結束就去等他。」赤西扒了兩口稀飯入口,小心應對著。 

瀧澤看看赤西,又看看山下,猶豫了一下,還是開口問道: 

「仁,你老實告訴我,你對和也到底……」 

表面上看起來是好友,可是總覺得有種更勝於友情的感情在他們兩人中間發酵。 

「什麼意思?」裝傻聽不懂瀧澤的問題,反正在他們面前他是單純的赤西仁。 

「這樣說吧,你喜歡和也嗎?」瀧澤直接的拋出問題。 

山下正要夾菜的手停了下來,眼睛盯著赤西等他的回答。 

觀察著瀧澤和山下的動作,赤西緩緩說道: 

「喜歡啊!」 

山下全身一僵,失去著力點的筷子掉到桌上,瀧澤的笑容也在一瞬間垮掉。 

赤西只能在內心苦笑,怎樣,山下智久可以喜歡龜梨和也,赤西仁就不行嗎? 

虧瀧澤老嚷嚷最疼的兩個兒子就是自己和山下,現在看來比較疼誰不是一目了然嗎?
 
自己跟和也,果然不可能走得那麼順利。 

換口氣,赤西掛上單純笑容的面具說: 

「我當然喜歡他啊!我們從小一起長大,玩在一起,和也就像是我弟弟,要不是他說不想要有我那麼笨的哥哥,我們早就結拜了!」 

心好痛,就像是拿刀子一刀一刀劃下傷口,原來否認一段感情是那麼痛苦的事。 

和也當初一定也承受過同樣的痛吧! 

對不起,再等一等,我一定會把幸福交到你手中的。 

只是兄弟情啊!赤西的這番話讓山下和瀧澤的笑容又回到臉上。 

「原來如此。是了,之前龍應該也有跟你提過了,我打算讓你跟斗真成親,這事你考慮得如何?」 

「你要和斗真成親?!」山下驚訝的問。 

怎麼會呢? 

不是不知道斗真的心情,只是自己的心全給了和也,再也容不下其他人,對斗真,他只有無限的歉意。 

如今斗真居然要和赤西成親!? 

「嗯,聽和也說,斗真也同意了。就全憑父皇做主吧。」 

同意這場婚禮,感覺像有人拿刀刺入自己心臟後轉上幾圈再狠狠拔出,入骨入髓的痛。 

「太好了,本來前陣子就要弄,可因為龍的事耽擱下來,過兩天我就下詔宣布。」瀧澤笑得好不開心,弄完仁的婚事,就換智久跟和也,這樣自己和翼的一樁心事也就了了。 

「那智久跟和也呢?」赤西狹猝的撇了山下一眼,對方臉立刻紅得像火燒。 

「仁你在說什麼啊!」 

「害羞什麼啊?明明兩人都有那個意思,還有什麼不好承認的?」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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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濟侯龜梨龍被山賊殺害的事震驚了整個凰朝。

龍在人民心中向來有著很高的地位,一個個為民著想的政策,都讓黎民直呼感謝。

這樣的龍居然慘遭殺害,一時間舉國哀悼,百姓無不痛罵山賊的心狠手辣,害死了那麼好的一個臣子。

痛失愛臣的瀧澤追封龍為王,成為第一個沒有皇室血統卻封王的人。

龜梨退封侯,龜梨夫人封為上婦,那是僅次於後宮后妃的女子地位,就連龜梨和也也封了爵,賜名福。

想來真是諷刺,赤西是幸,和也是福,合起來就是幸福。

可這兩個字卻離他們好遠好遠。

這天赤西坐在房內翻資料,最近山下天天往和也那跑,去前都會先來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去,而自己卻常常以查案為由回絕。

不想看到他們兩個親暱的樣子。

即使是為了自己的計畫,他也不想看到。

山下對和也的感情日益增加,和也的表現讓他覺得他是有希望的,雖然趁著對方最脆弱的時候進駐有些奸詐,但他真的不想計較那麼多,只要和也心裡有他就好了!

昨天好不容易抓住了那幫山賊,他們首領矢口否認殺害龍的事,不過赤西早就買通他的一個親信,要他栽贓他們。

為了不出太多亂子,審判的日期就訂在第二天,自己要抓緊時間趕快準備證據才行。

只能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潛入龜梨家見和也,相處的時間比以前少了許多,和也這陣子瘦了不少,讓他十分心疼。

就因為這樣,在和也提出去南方休息的主意時,他才一口答應。

已經讓他犧牲很多了,連休息都不給未免太殘忍。

明天的審判估計是沒有問題,再以抒發民怨為由要求盡快行刑,整個事件就可以告一段落。

「仁,都準備好了嗎?」上田推門進來問。

「差不多了。」

早就知道對方會拼死否認,但是龍隨身攜帶的玉珮是鐵証,加上幾個人的證詞,一個山賊的話還會有多少人相信?

註定要被犧牲的棋子,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。

「對了,那個山賊首領……」

昨天看見那名山賊首領時,不少人都嚇到。

對方並不是如想像般粗壯滿臉鬍渣,而是位長相清秀的少年,年紀大概跟和也差不多。

見到他的瞬間上田心中便響起警報,不祥的烏雲不斷擴大。

「內博貴,怎麼了嗎?」

「總覺得有些熟悉……」好像聽過,卻又想不起在哪聽過。

看著上田的表情,赤西露出笑容說:

「別看他一副柔弱,武靈山的山賊這兩年可是惡名昭彰,他們以劫富濟貧為號召,爭取不少附近的少壯加入,讓那裡的官家傷透腦筋。」

「只是這下殺害龍的罪名一扣上,之前為百姓做得善行恐怕會完全被忘記。」

「不覺得很神奇嗎?就算你做了一百件好事,一件壞事就可以完全蓋過,人們總是只記得一個人做的壞事,忽略他的好。」

明白赤西語氣中的無奈,上田默默的退出去,讓赤西一個人靜一靜。

為什麼他就是有股預感,,那個內博貴將引起極大的風波?


第二天的審判吸引不少人,審判官知道這個案件有多重大,自己當年也受了龍一些照顧,他早就下定決心要從重判刑。

赤西、山下和和也三個人坐在上位觀審,衙門口擠滿看熱鬧的群眾。

群憤激昂,指指點點的罵著跪在公堂的內博貴一行人,各式各樣難聽的語言在空中流竄。

審判開始,一項項不利於內的證據被舉出,內跪在公堂前,只能拼命的否認。

「我真的沒有殺害修濟侯,請相信我!」內不停哭喊著。

和也感到有些不忍,因為清楚知道他確實是無辜的,卻還是要被犧牲。

他眼中沒有一個殺人犯應有的暴戾,只有純真。

當年自己也有過,但龍死後,那種白如雪的純真就慢慢消失了。

看他的年紀應該跟自己差不多大,如果換一個時空,他們說不定能成為朋友。

「別再否認了,首領,當初明明是你說要給那個指高氣昂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的。」被赤西收買的那名心腹指證歷歷的說。

「我沒有!你為什麼要這樣栽贓我?!」他真不敢相信,平常推心置腹的同伴竟然會在這時候反咬他一口。

「夠了!犯人內博貴,搶劫數人,殺害修濟侯龜梨龍,判處死刑,於明日正午斬首示眾。其餘同伴,同一死刑!」審判官冷冷的說出判決。

外頭眾人大呼英明,就像赤西說的,內博貴之前那些善行早就被遺忘,現在的他只是殺害修濟侯的全民公敵!

「我沒有!我真的沒有!和也!我真的沒有殺害龍!」內突然叫出和也的名字,嚇了他一跳,緊緊攢著山下的衣角,咬住下唇。

對不起,為了仁的計畫,你一定要犧牲!

山下看了是萬分不捨,以為和也是氣內殺死龍,連忙拍拍他的肩要他冷靜。

一旁的赤西明白和也心中的掙扎,開口說道:

「智久,你先帶和也去休息吧!剩下的我處理就好。」

「那就拜託你了。」山下牽起和也的右手,起身離開。

離去前和也和赤西不著痕跡偷偷地碰了一下尾戒,讓戒指代替我們親吻。

對和也來說,這是最有效的定心丸。

「和也,求求你相信我,我不可能殺害龍的!」眼見和也就要離去,內連忙喊著。

「大膽!福爵的名字豈是你可以直呼的!?來人,把他拉下去。」

不顧內的哭喊,幾名侍衛上來將幾個犯人帶下去,民眾謾罵四起,不少人相約明午去看這個惡人之死。

赤西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,等人潮散去,褒獎審判官一番,才漫步離去。

「龍也。」小聲的叫喚,他知道這樣的音量對方就可以聽到。

「是。」從樹後突然閃出來,剛剛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
「明天早上我要送和也出發,中午就拜託你去監看行刑,小心不要出亂子。」雖然那幫山賊全部被逮捕,但難保不會有人想劫走人犯。

一定要確保每個環節的順利才行。

「知道了。」身影再次消失,上田這個影向來十分稱職。

知道他的除了赤西就只有瀧澤、和也和之前因為某些巧合替他治療過的太醫田口。

當晚赤西來到和也房內,接下來有近一個月不能見面,卻不想做愛,只想好好抱著對方,感受對方的溫度。

「我覺得好愧疚……」

果然,和也心軟了。

對山下可以殘忍,因為知道他是赤西的敵人。

可是內博貴跟他們無冤無仇,只是碰巧被赤西選上成為犯人,未免太可憐了。

「和也,怎麼說,他們都是山賊。」努力安撫,他不想他難過。

「可是……」

用接吻強迫對方閉嘴,這招赤西是百試不厭。

「記得寫信給我。」

「嗯……」意識有些模糊的開口。

想好好記住抱你的感覺,記住你身上的味道,哪天你不在我身邊時,我才能細細回味。


第二天一早和也出發時,山下和赤西都特別前來送行。

「路上小心點。」一貫溫柔的語氣,山下笑道。

「早點回來,否則有人會很想你的。」明的是調侃山下,暗的是甜言蜜語。

「你又在亂說!」不爭氣的紅了臉龐,和也嘟著嘴看著赤西。

「和也啊,記得寫信回來。」龜梨退有些不捨的交代。

累了那麼久,的確該去散散心。

「這是娘替你求的平安符,萬事小心啊。」龜梨夫人將平安符交給和也,讓和也眼中一瞬間積滿淚水。

一直以為母親比較疼愛龍,在龍死後,她對自己的關心完全比不上父親,好像這個小兒子最大的存在目的就是避免家裡被降罪。

現在想起來其實只是自己鑽牛角尖,哪有不疼兒子的母親呢?

「爹、娘,那我就出發了。」拜別自己的父母,上馬出發。

當時的和也並不知道,那一拜別,再見竟是生死之遠。


山下和赤西送和也到城門口看著他離去,兩人才不捨的回宮。

方才告別時又偷偷用戒指接吻,相視而笑,嘗到了一點幸福的味道。

上田暗暗監視內到刑場,一路上百姓不停丟東西到他身上發洩怒氣,這樣一個清秀的青年,如今卻成了天下第一惡人,人人喊打。

好不容易才到刑場,跪在劊子手前,內的眼神充滿絕望,他知道自己是代罪羔羊,怎麼反抗也沒用。

「對不起,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。」在刀子揮下前,內自言自語似的說著。

鮮血飛散,有些人不喜歡血腥場面而別過頭去。

沒有人出聲,即使對方是個大惡人,親眼目睹死亡的沉重感還是讓在場所有人靜默。

人潮緩緩散去,向各自回家的方向前進。

每個人心中都暗自慶幸,還好,我們還活著。

內的屍體被隨意丟棄在城郊,靜待自然替他淨化。

無辜的人,孤獨的躺在那裡,守城的打從那經過常聽到奇怪的聲響,添了城外一樁新鬼話。


事件很快的被淡忘,一時的慷慨激昂過後,日子還是要過下去。

赤西有些無奈,和也不在身邊的日子感覺過得特別慢,明明才一個月卻像過了好幾年。

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依賴對方?

常常收到他從南邊託人帶來的信,家裡不用說,像是人人有獎,山下有,瀧澤有,今井有,斗真有,甚至連上田都有。

相較於給山下信的曖昧,給自己的信就像是朋友間的打鬧,他從不吝於告訴其他人,特別是山下,他知道這樣能令他放心,確定和也和自
己並不存在愛情。

沒有人知道,赤西信裡暗藏的玄機,放到燈下一看,一個個小孔透光顯示出真正的訊息。

想你想你想你。

一句句思念的話刻滿信紙,那是赤西獨享的。

想把本人狠狠揉進懷裡的衝動日益增加,幸好一個月的煎熬終於結束,明天和也就會回到城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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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西的計畫其實很簡單,安排和也以龍的身分一個人上武靈山採藥,然後由上田去接和也回家。

龍就此失蹤,讓龜梨退呈報皇上龍失蹤的事。

瀧澤如果知道最疼愛的臣子失蹤,一定會派人大規模的搜查,而身為龍好友的赤西主動請纓負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

到時山下看到和也因為哥哥失蹤發病、擔心的樣子,為不讓最喜歡的人傷心,十成會要求和赤西一起搜查。

先搜查幾天,當然那陣子是不會有任何結果,接著讓和也吵著加入,沒有理由拒絕一個擔心哥哥的弟弟,和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加入搜查。

和也加入後幾天,他們便會在武靈山溪邊發現龍的屍體,由和也親自指認。

最後再將兇手導向最近出沒在武靈山附近的山賊,抓到他們,栽贓給他們。

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山賊,就算辯解也沒人會相信。

這個計畫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讓龍這個人真正死去,順便在搜查過程中,讓山下對和也更加眷戀。

和也回去告訴家人這件事時,每個人都嚇了一跳,不只是因為赤西發現了和也的身份,替他們想出這個辦法,更重要的是幾乎完全是由他一手處理,龜梨家的人只要配合演戲就可以了。

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怕皇上發現,眾人都十分開心,龜梨退卻在之後私下告訴和也:

「我很感謝王爺想出這個方法,但是也因此,我更無法相信他的單純。」

沒有反駁,他知道父親對仁的芥蒂是很難消除的,也就不想再多作辯解。

計畫進行得十分順利,赤西和山下的聯手調查已經進入第十天,和也在三天前加入,但因為身體還是有些虛弱,他偶爾才跟著出去找人。

到了關鍵的那天,和也早上裝得一副病厭厭,惹得來探望的山下好不心疼,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他參加這天的調查。

「你好好在家休息吧!有消息我們會馬上通知你的。」山下拉著倚在床邊的和也的手擔心的說。

臉色好白,真是可憐他了!

最喜歡的哥哥失蹤那麼多天沒有音訊,肯定擔心死了吧!

「那我們走了,和也你好好休息。」赤西給了和也一個眼色,隨即跟山下一起離開。

只要山下在場,他們兩個的互動都很平淡。

不能流露出太多的愛戀,和也在忍,赤西也在忍。

和也忍不住苦笑。

才剛開始,就那麼難受,接下來要怎麼熬過去?

拿起書架上的書隨意翻弄,上次跟仁借的那本月夜物語還沒看完呢!

吃了點東西當午餐,等等就要進行計畫,可不能沒力氣。

「和也。」上田突然出現在窗邊,嚇了和也一跳。

龜梨家現在上上下下是一遍混亂,平常他們家的警戒就很鬆散,這種非常時期自然更加容易混入。

「龍也,快進來。」稍微張望一下,確認沒有人後,連忙讓上田進屋。

「怎麼樣了?」他在這裡不知道外邊的情況,實在很擔心。

「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。」上田說著便從口袋拿出一小包藥粉,「等等你把這藥吃下去,到時候你一運氣自然就會昏倒。」

接過藥,和也想也不想就把藥往嘴裡倒。

上田眼中閃過一絲驚訝,「你不怕……」藥裡有毒嗎?

「龍也拿給我的,才不怕。」露出美麗的笑容,龜梨語氣中滿是信任。

這樣的孩子如何叫人不疼愛呢?

如果有人傷害他,就算對方是自己的主子赤西仁,他也不會輕易放過的!

「放心吧!藥是特別調過的,不會對你身體造成傷害的。」

「你先休息一下,馬上就會有人來接你去認屍體,別擔心,照仁說的去做就好了,剩下的仁會處理。」

赤西提過,那個屍體會易容,看起來完全是龍的樣子,雖然明白龍早就死了,不過視覺上的衝擊應該還是不小。

送走龍也,和也坐到床上,深呼吸,馬上就要開始了。

但願一切能順利。

外頭開始傳來騷動的聲音,來了!

閉上眼調適自己的情緒,他現在是很擔心哥哥的和也。

「和也少爺!」一名宮裡的侍衛衝忙的跑進來。

和也從床上站起來,臉上滿是焦急。

「發生什麼事了?找到哥哥了嗎?」

「您先冷靜下來,」侍衛雖然聲音顫抖卻還是努力安撫,「龍少爺的屍體被發現了,就在武靈山上……」

腳一軟,和也癱坐在地上,瞪大雙眼,張著嘴,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

「我不相信!我要親眼看到!」

「是了是了,幸王爺也說要您確認後才相信,所以連忙差小的回來接您。」他也不想相信龍少爺已經死了的事實。

雖然平常龍少爺對人都是冷冰冰,但是對他們這些下人十分好,一點也沒有因為他們的身分地位而看不起他們。

「那快走。」

乘上赤西為自己準備的轎子,和也在裡頭喘了口氣。

自己演戲的功力還真不是蓋的啊!

抬轎的人走得很急,和也卻覺得自己心如止水。

出乎預料的冷靜,他胡亂思考起那個屍體的真實身分。

會是誰呢?不論是誰,一定是赤西的其中一顆棋子,那自己呢?

會不會有一天也被棄屍山林?

再度漾起苦笑,想那麼多做什麼,多心煩罷了,還事先把當下的事完成吧!

聽到吵雜的聲音,和也探頭一瞧,遠遠就看到山下和赤西,轎子一停,和也就向他們衝去。

「龍哥哥呢?」眼淚在眼眶打轉,隨時會流下來。

赤西指指身後,和也正要走過去,卻被山下拉住。

「和也,你……還是別看的好……」他剛剛就跟赤西說不該讓和也來認屍,如果他受不了打擊怎麼辦?

也不知道赤西在堅持什麼,說什麼只有和龍最親近的和也親口證實,他才願意相信眼前的屍體是龍。

山下明白赤西的心情,他們兩個交情有多好全凰朝都很清楚,看著好友的屍體出現在自己面前,赤西雖然眼眶發紅卻還能站著指揮全場,真的很不容易。

「我要看!」和也眼中透露著堅持,山下無奈的嘆了口氣,領著他過去。

走在後頭的和也偷瞄了在原地的赤西一眼,對方向他點點頭,不著痕跡的抬起自己帶著雙環的小指。

和也了解的同樣抬起小指。

沒問題的,只要有你在身邊,我就什麼都不怕。

「你有心理準備了嗎?」山下擔心的問。

緩慢的點頭,一旁的侍從拉起白布,一具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印入眼簾。

他穿著當天自己入山穿的衣服,小指戴著銀色的尾戒,滿是傷痕的臉依稀可看出之前美麗的外表。

「哥……哥……」和也蹲下身臉色慘白的伸出手摸著那張臉,輕聲的叫喚。

「哥……別玩了……你別嚇我……快起來啊!……」

和也的話刺痛在場每個人的心,好幾個人看不下去而轉頭拭淚。

「和也,別這樣……」山下心疼得要命,果然不該讓和也認屍的。

「哥!哥!」一聲聲椎心刺骨的叫喚,和也瘋了似的哭喊著。

山下拉著和也,不忍他再面對那具可怕的屍體。

算算時機差不多了,和也悄悄的運起真氣,下一秒就跌入黑暗。

龍也給的藥還真好用……



意識回來時,和也模糊中聽到有人在叫他,自己的手似乎被人緊緊握住,好溫暖的感覺……

仁,是你嗎?

一直認為,如果能在一張開雙眼時就看見自己最愛的人,那便是最大的幸福。

之前都是這樣,只要是和仁在一起,張開雙眼,那雙鋒利卻流露著寵膩眼神的眼眸便會出現在面前。

這次張開雙眼,映入眼簾的卻是山下那雙溫柔又流露著擔心的黑瞳。

「和也,你醒了?」充滿柔情的語調,印象中山下總是那麼溫柔。

可是這種溫柔卻讓和也痛苦不已。

吃力的撐起身子,看來是在自己的房間,東張西望想找尋赤西的身影,卻發現房裡除了父母和山下外,並沒有自己最期待見到的人。

莫名的失落感令他微微發楞,早知道會是這樣,醒來時沒見到他還是有些難過。

無意識的摸著尾戒,和也突然想起自己該做的事。

用最快的速度在眼睛蓄滿淚水,用顫抖的語氣問山下:

「智久哥,我哥呢?」

山下全身一僵,斟酌了一會兒才開口說:

「和也,龍他……」

「騙我的對不對?智久哥你別開玩笑了?哥沒死對不對?你別這樣,你不是從來不騙我的嗎?告訴我,這只是你、我哥跟仁哥的惡作劇,只是玩笑!」和也激動的邊哭邊喊著。

和也的動作讓山下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石頭重擊,說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。

從小他最疼和也,每次仁要對他惡作劇,自己一定第一個反對。

就是不想看他傷心難過,只要和也開心,他甚至可以捨棄現有的一切!

就是這樣愛著這個叫龜梨和也的人,除了他,什麼都可以不要。

「和也,你別這樣……」一旁的龜梨夫人見了連忙幫勸自己的兒子,眼淚也在眼眶打轉。

龜梨退不發一語默默的走出去,他不想陪他們演這齣戲,和也那生動的演技分明是被家人逼出來的。

突然好想念當年那個天真無邪,無憂無慮的小兒子。

無奈的是,親手殺死他的,不是別人,正是他這個當爹的。

保護不了家人的無力感,讓龜梨退又重重的嘆了口氣。

才出門就看到赤西走過來,龜梨退臉色一沉,簡單行個禮,他並不想跟赤西有太多接觸。

雖然這次受了他很大的幫忙,但他就是覺得赤西沒有那麼簡單,那是一種不知所以的不祥預感。

赤西一踏進房間就看到和也在山下懷裡哭鬧,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下心中那股名為忌妒的酸味,靜靜看著和也的動作。

「我知道了,等等仁哥就會出來嘲笑我了,說我是笨蛋,這樣都會受騙!智久哥你要幫我罵他,他這樣欺負我!」

「龜梨和也你夠了沒!?你哥死了!龍已經死了!」像是看不下去和也的哭鬧,赤西拉高音調吼道。

「仁!」山下對赤西這樣的動作感到十分生氣,這樣對和也太殘忍了!

和也突然安靜下來,下一秒眼淚潰堤似的瘋狂流下,趴在山下懷裡,哭個不停。

不知所措的山下只能不停輕拍和也的背,溫柔的安慰著他。

就如同赤西計畫的,讓山下對和也更加憐愛,讓他覺得自己是有希望的。

可是心好痛,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在另一個人的懷裡,他好想衝上去把和也搶過來狠狠抱住。

他知道和也是在演戲,被山下抱著他肯定不好受,可看起來是那麼的逼真,就像是他是真心喜歡山下!

和也將頭靠在山下肩上,面對著赤西,眼淚還是不斷滑落,小心不讓人發現的伸出自己左手的小指。

他剛剛真是瘋了才會去懷疑和也對自己的愛!

赤西咬著下唇,在一起久了,習慣的動作也被傳染。

同樣伸出右手小指,他用左手握緊尾戒。

和也,對不起,對不起。

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道歉,除了對不起,他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了。

不知道花了多久安撫和也,當眾人離去時,已經是午夜。

和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,今天的哭有一半是真的,當初龍死後沒有太多時間感傷,馬上要假扮龍上朝,情緒一直沒辦法抒發。

加上這陣子發生那麼多的事,悲傷的情緒早就積在心底,一口氣爆發出來哭個痛快。

眼睛很腫,喉嚨也有些啞,他覺得好累。

在自己最愛的人面前和另一個深愛自己的人親熱,實在好痛苦。

明明沒有愛卻還是對他示好,這對山下來說絕對是一種殘酷。

如果可以,和也真的不想傷害他,不只是因為對斗真的承諾,還因為他知道山下真的愛慘了自己。

可是為了赤西,他不得不狠下心。

山下也好,斗真也好,赤西也好,自己也好,為什麼要這樣互相折磨?

這真的就是愛嗎?

閉上眼強迫自己休息,好不容易有些發睏,卻突然發現有人進到房裡。

才剛要有行動,就被捂住了嘴。

「別出聲,是我。」赤西低沉的嗓音自耳邊傳入。

毫無遲疑的撲到對方懷裡,迎面而來的熟悉味道讓和也感到鼻頭發酸。

「今天辛苦你了。」十指交握,赤西溫柔的吻著和也紅腫的眼皮。

「你在我身邊,我不怕。」看著緊靠的尾戒,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。

很累吧!不只是身體上,精神上更是疲憊。

將手縮得更緊些,好想就這樣抱著他,直到永遠。

「瀧澤說要再替龍加封,不定你們家也會跟著被冊封。」

「龍不會在意那些的。」龍追求的是最單純的幸福,這些名利他才不看在眼中。

「我知道,你記得把他們的骨灰混合,再把戒指也放下去,」輕吻和也的額頭,像是微風在輕撫,「但願龍和準人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幸福。」

那我們呢?

我們是不是也要到了另一個世界才能擁有幸福?

「仁,」和也有些猶豫的拉拉赤西的衣角,「能拜託你一件事嗎?」

「儘管說。」

不太確定該不該說,可是他真的好累,快要到極限。

支支吾吾了好一下,和也才開口說:

「我那位住在南方的表姊前陣子生了雙胞胎,寫信來邀我去他那住一陣子,我在想等那群山賊行刑後是不是可以……」

「好啊!」赤西笑著一口答應。

面對赤西的爽快和也反而有些不適應,他本來以為對方肯定會一口拒絕的。

「你很累吧?這陣子辛苦你了,接下來還有一段時間要努力,你就先去休息一下,放鬆心情,為接下來做準備。」

「只是我可能無法陪你去,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,有事就寫信給我。」

赤西的體貼和溫柔讓和也快要承受不住。

不用多說什麼,對方都能懂,一生能找到這樣一個人,還有什麼好苛求的?

仁,怎麼辦?明明知道這樣不行,我卻越來越愛你,怎麼樣都控制不了心情。

「對不起,以後可能只能像這樣來看你,抱你。」

搖搖頭,和也笑言:

「沒關係的,我知道仁一直都在我身邊。」伸出小指勾著對方的。

赤西跟著露出笑容,吻住鮮嫩的紅唇。

就算幸福只剩下一小滴,我們還是要緊緊把握住。

踏出計畫的第一步就不能再回頭了。

這是一條無止盡的黑暗單行道,既然擺脫不了黑暗,索性就擁抱它吧!

為了你,我甘願墮入黑暗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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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赤西便將安排龍死亡的計畫告訴和也,這也是他全盤計畫的第一步。

計畫實行前兩天,生活沒有什麼變化,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。

最後一次以龍的身分上朝回來,和也換下衣服,明天就要實行計畫,有些事他今天非辦不可。

一個人來到生田將軍府,讓僕人進去通報,沒多久就看見斗真親自出來迎接。

「我的好和也啊,瞧你多久沒來看我了?」開心地拉著和也進自己的房間,將僕人遣退,他好久沒有和這個好友談心了。

「最近身子有點虛,爹和龍怕我出門受涼。」綻開笑容,和也坐下說道。

「還好吧?怎麼沒遣人來說一聲,我好去探望你。」對方立刻露出擔心的表情。

斗真果然很溫柔呢!

就是這樣的溫柔讓瀧澤看上吧!

「又沒怎樣,你別瞎操心了。」

確定好友身體無恙,斗真從書櫃拿出幾張自己最近寫的字帖給和也看,又叨叨絮絮說了不少近來研究園藝的心得,和也偶爾附和幾句,幾乎沒說到話。

無由來的,和也想到仙境那棵不會開花的夜櫻。

「斗真,」和也突然開口打斷了正在談黃金葛的斗真,「你這邊有關於夜櫻的書嗎?」

因為興趣,斗真的書房滿滿都是園藝的書籍。

「可能要找找。怎麼了?」

「想看看。」語氣平淡得讓人感覺不出不對勁。

「那好,我如果找到就拿給你。」知道和也對園藝也有些興趣,特別是花類,斗真向來樂意提供好友資料。

舔了舔乾燥的嘴唇,和也決定快點切入正題。

「斗真最近有碰到太子嗎?」

對方眼中閃過一抹驚訝,又隨即笑言:

「前陣子去看仁的時候有碰到。和也應該也去看過仁了吧!」

「嗯。斗真你……」和也話說到一半,就被斗真打斷。

「和也都知道了吧!」溫柔的看著對方,眼波比池水還平淡。

斗真果然被告知了,他會接受嗎?

瀧澤、山下那邊是不能說,照仁的反應來看,自己再說什麼也只會顯得任性。

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斗真。

雖然這樣做是違反了仁的計畫,斗真反對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,可是他就是想試。

就算仁會生氣,也想寄託最後希望。

不幸的事自己承擔就夠了,不想好友也被捲入漩渦。

「我會答應的。」斗真的一番話就像是向和也宣佈死刑。

「和也,我父親希望我和仁成親,我不愛仁,仁也不愛我,可怎麼說我們是朋友,何況仁也很溫柔,嫁給他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呢!」

沒錯,是許多人夢寐以求,是和也夢寐以求,卻絕對不會是生田斗真夢寐以求!

「斗真……」和也含著淚,拉著斗真的手,「那智久哥怎麼辦?」

全世界沒有人比生田斗真更愛山下智久,這點和也很肯定。

「智久愛的是你。」早就明白的事實,故作平靜的表情卻還是藏不住眼中流露的無奈和悲傷。

他學畫、學詩賦、學園藝都是因為山下喜歡,而山下對那些東西感興趣是因為和也喜歡。

不恨和也,他很清楚和也並不愛山下,那些動作是山下對和也的心意,而自己的行為是自己對山下的心意。

每個人都只看著前方,忘記回頭,真是悲哀。

「斗真,不要答應,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好不好?想一個讓你、智久哥、仁都能幸福的辦法。」

不想這樣,為什麼幸福會如此遙遠呢?

「和也,我不想讓我爹為難。」斗真的乖巧孝順在凰朝十分出名,他怎麼也不願違反父親的希望。

「別這樣,我去跟仁說,你也不要答應好不好?」著急的搖晃對方的身子,和也真的不知該如何說服眼前的人。

斗真溫柔歸溫柔,個性卻意外的十分固執,一旦他決定的事絕不會再改變。

「和也應該也有喜歡的人吧!」斗真拉著和也的手說道

赤西的臉立刻浮現在腦海,含淚點頭。

不只是喜歡啊!他愛他,好愛好愛啊!

「所以和也應該能夠了解,希望喜歡的人幸福的心情吧。」

「智久的幸福,我給不起,能給他幸福的,只有你,」斗真真切的望著和也,萬分誠懇的說:

「所以我拜託你,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,就替我帶給他幸福吧!」

和也不斷搖頭,卻又不忍心拒絕斗真。

「別哭了,被智久或仁看到他們又要說我欺負你了。」斗真將和也抱在懷裡哄著,「別替我擔心,進宮的話,見智久的機會也變多,我會過得很好的。」

遊說終於還是失敗了,最後一絲的希望宣告破滅。

和也突然覺得好累好累,他不知道他們幾個到底在做什麼?

全是傻瓜,只要喜歡的人好,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。

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,明明馬上就可以不用再扮演另一個人,卻沒有一絲喜悅心頭被大石緊緊壓著,呼吸變的好困難,現在他只想好好休息。

「少爺,幸王爺等你好久了。」才進門,風見就迎上來說道。

仁?他怎麼會來?

疑惑地推開房門,赤西正坐在窗邊看書。

「你總算回來啦。」

「等很久了?」

搖頭,用有些冷淡的表情問:

「你去找斗真了?」

和也低著頭玩弄手指,沒有回答。

「你該不會把所有計畫都告訴他了吧?」赤西著急的問。

雖然不太可能,還是確認一下比較保險。

自從知道婚事後和也的情緒一直有些低落,難保他不會因此放棄計畫。

愣愣地看著赤西的表情,和也微微張著嘴,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。

就那麼不信任自己嗎?

他真的認為自己會因為受不了打擊而違反之前的承諾嗎?

心好痛好痛,不被所愛的人相信,這種感覺好難受。

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,和也咬住下唇,瘋狂地大喊:

「赤西仁!我在你心中是這種人嗎?!咳……咳……」

像是有人拿槌子用力敲心臟,和也疼得倚著床不停咳嗽,赤西一看到他失控的吼叫才突然驚醒,自己剛剛做了什麼?

連忙摟過和也,輕拍他的背,不斷在他耳邊輕語:

「對不起,和也,我的和也,對不起……」

明明知道對方有多敏感,卻還說出這樣的話,自己真該被打千百個巴掌。

縮在赤西的懷裡,和也像是隻小貓般啜泣著,赤西溫柔的吻去他的淚,他卻哭得更兇。

不要再對我溫柔了!

這樣只會讓我更加不捨,在失去那天更加痛苦!

好不容易才把和也安撫好,赤西從口袋拿出了一對銀戒指。

「這是我特別拜託師父趕工出來的,這兩只的樣式不同,我們帶著也不會有人懷疑,龍和準人那雙,就還給他們,和他們一起下葬吧!」

和也看著赤西手心那兩只樣式不同的戒指,不知該說什麼。

不喜歡這樣,如果不是一樣的,怎麼能叫對戒,戴了又有什麼意義。

他們的愛情對赤西來說只是這樣嗎?可以隨便替代。

「你看哦,你這只是單環,我的是雙環。」赤西把雙環輕易地拆解成兩個單環,將和也的單環夾在兩個單環中間,三個環組合成一個非常美麗的櫻花瓣,只有用這樣的形式,圖案才會顯示出來。

「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,這個戒指才是完整的。」

一掃方才的難過,感動得說不出話,知道赤西和自己一樣重視、用心經營這段感情,一切委居都是值得的了!

「而且我還在我們兩個戒指的內側刻了對方名字的古寫法。」

低頭仔細一看,果然自己的單環內側寫了個仁,赤西的雙環則寫了和也。

那樣古寫法現在已經沒人在用,看得懂的人更是沒有幾個,國境內除了幾位太傅,就只有因為興趣特別去研讀的赤西和龜梨兩兄弟。

像捧珍寶般捧著和也的手,赤西輕柔的拔掉龍的尾戒,戴上單環戒。

和也同樣替赤西戴上雙環戒,兩人相視而笑,而後接吻。

用只有彼此懂的字述說愛意,如果也能有只屬於兩人的世界,該有多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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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赤西出征已經過了四個半月,戰事進入白熱化,各式各樣的消息從前線傳回來,時好時壞,現在戰況到底如何,卻還是無人知曉。

每天以龍的身分上朝聽取報告,和也真的覺得自己快瘋了。

見不到赤西,擔心對方出事,又要扮演好龍的角色,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出他的不對勁,一樣樣累積的壓力快要將他壓垮。

一封信也沒有,只能仰賴前方的報信兵帶回來的消息。

一個人摸著戒指發呆的時間長了,望著遠方出神,心裡想的除了赤西仁,還是赤西仁。

龍以前也是這樣的吧!

戰爭爆發後,天天被那種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心愛人的心情包圍。

常常莫名夢到仁戰死,在夜半驚醒,流了一身冷汗,也哭了一臉涙水。

不停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,可那些負面的念頭總是盤據在心頭,揮之不去。

和也在這段時間專心扮演龍,對外說和也去鳳凰寺閉關祈福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,他必須強迫自己專注於某件事,演好龍的角色,處理國家大事,唯有這樣,才能稍稍克制住對赤西的思念。

蓋上眼前的書,和也閉上雙眼吐了口氣,好累!不是肉體上的累,是精神上的累。

仁不在身邊,總覺得連呼吸的方式都快忘了。

「少爺!」風見氣喘吁吁的打開門說。

一向重視禮儀的風見居然會忘了敲門,肯定是十分緊急的事。

和也嚇了一跳,還在想著會不會是皇上發現了,風見就搶先開口:

「幸王爺打勝仗回來了!」

知道小少爺對王爺的心意,他一聽到消息就連忙來通知他。

腦中一片空白,和也瞪大雙眼,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

「真的?」小心的問,深怕自己被騙。

「真的!幸王爺已經回到宮裡了。」

還來不及思考,身體就先做出反應,快速的著裝打扮,向風見說了句謝謝就跑去牽馬向皇宮奔去。

十月的風吹在臉上很冰,也很疼,讓和也一下清醒過來。

不對,自己現在是龍,就算再擔心好友,龍也不能這樣匆忙。

想見仁的心情全寫在臉上,那是顯而易見的思慕之情,是屬於和也的感情,內斂的龍是不會有的!

這個樣子直接衝到皇宮裡,讓其他人看到一定會懷疑,不可以露出破綻,否則一切就完了。

進皇宮後和也先將馬安置好,放慢腳步,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和心情。

冷靜下來,龜梨和也,你必須冷靜下來。

臉上滿懷喜悅的表情漸漸變成龍一貫冰冷的面貌,確定自己準備完全,和也加快了腳步朝赤西仁所在的幸齋走去。

才到幸齋門口,和也就知道自己方才的想法是正確的。

外頭的侍衛說明了皇上和皇后正在裡頭,不定太子也在。

躊躇著要不要進去,赤西的小厮聖突然推門出來,一見和也就叫了起來。

「龍少爺,您來看王爺啦?」長年相處早已混熟,加上赤西不拘小節,聖這個小厮的行為難免有些大剌剌。


在裡頭的人聽到聖的大喊,跟著探頭出來,是山下。

「龍你怎麼站在外面?快進來啊!」出聲的卻是沒看到身影的赤西。

聽到久違的嗓音,和也感覺喉嚨一緊,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。

好想好想你!

走進房內,自己有多久沒踏進這裡了?

赤西出征前來過一次,算一算有好幾百天,可是為什麼感覺像是過了好幾年?

不出所料,皇后和皇上也在,赤西坐在椅子上,正神采弈弈的和他們聊天。

雖然如此和也還是發現了,赤西右肩明顯高起,似乎是捆了繃帶。

受傷了吧!

和也好想就這樣撲進他溫暖的懷裡,告訴他自己有多想他。

想吻那雙有些乾澀卻依然鮮紅有彈性的嘴唇,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。

想輕撫他受傷的肩膀,告訴他自己有多心疼。

好難過,可是不可以,他是龍,不是和也!

「臣見過皇上、皇后、太子。」平靜的跪下行禮,卻立刻被瀧澤扶起。

「快別多禮了,」瀧澤笑著拍了下赤西未受傷的手,「你這好友還真夠意思,那麼快就來看你。」

「那當然,我們兩個的感情可是好得不得了!對吧,龍?」赤西笑得嘴都快裂了。

「你還記得有我這朋友啊,出去那麼久連封信也沒有,真不夠意思!」嘴角勾起小小的幅度抱怨。

當龍做這個表情的時候,通常是開心的,不是真的生氣。

「我去打仗耶!而且還負傷歸來。」大聲嚷嚷著,一點也不像受傷的人。

「虧你平常老是誇耀自己功夫多好多好,我看你八成是在戰場上恍神才會受傷吧!」龍毫不客氣的諷刺著,惹得在場其他人都笑出聲。


一旁的瀧澤、今井和山下早就見怪不怪,這兩個好友一向是以鬥嘴來增進感情。

雖然龍的語氣透漏著關心,可是絕不會直接說出來,用諷刺的方法來表示自己的關心,這是龍和赤西的相處模式。

可那是龍,不是和也。

天知道和也有多不想說這些話,他好心疼好心疼赤西的傷口。

和也向來率真,從不吝於說明自己的感情,就算不開口,心情也全浮在臉上藏不住。

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不想扮演龍過。

面具正在脫落,和也知道,卻完全阻止不了。

還有其他人在場,不可以,要壓抑自己的心情,現在是龍,是龍!

就在和也不知所措時,赤西先開口了。

「龍今天就住下來吧!想跟你好好聊聊。」

明白對方是在替自己解圍,和也立刻回過神繼續扮好龍的角色。

「看你可憐的份上,我就住下來吧。」

赤西微笑,接著說:

「我以為和也會跟你一起進宮看我呢!」

和也楞了一下,但看到山下聽到自己名字時那一沉的表情,他就立刻明白了赤西的用意。

要讓山下認為,赤西跟和也之間只是好友、兄弟,不是愛情。

真是殘酷呢!

我們的愛情注定見不了光,這間接否認,比和也想像中的還要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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