狂想~我們的故事

第二天下午八點，距離分手還有22個小時

因為赤西說想在海邊看星星等日出，錦戶和山下沒興趣陪他瘋，龜梨拗不過他，便拜託僕人在沙灘上架了一個小帳篷讓他們露營。

夜半沖繩的氣溫有點低，兩人數星星聊天到半夜就決定先到帳篷裡休息，快天亮時再出來看日出。

「冷嗎？」赤西把龜梨摟在懷裡，對方沒有回答，只是往赤西的懷裡蹭了兩下。

赤西幾乎整晚都沒有闔眼，想要多看這個人一些，把他的樣子深深刻在心底，縱使早已牢牢記住，也想再一次的加重痕跡。

好像變得貪心了呢！

因為嘗到了幸福的滋味，突然就不想放手，想和他做一輩子的情侶。

笨蛋笨蛋笨蛋！

早就已經釋懷了不是嗎？

他忘不了發現龜梨已經打開盒子那剎那的震撼。

已經知道了，為什麼沒有做出任何表現？這份愛情，果然是他一廂情願嗎？

一次次想要放手，卻又一次次緊抓住彼此間那稀疏的牽絆，到底要怎麼做才好，他真的不知道。

最愛的人愛的是別人，知道的時候他差點懷疑自己有心臟病，否則為什麼心會那麼的痛，痛得無法呼吸，無法言語。

割捨不下對他的愛戀，想寵著他，保護他不受一切委屈，卻每每讓他困擾痛苦。

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在說愛他時，他為難的表情。

善良如他，肯定不想傷害自己，可是心有所屬，注定無法回應這段感情。

我愛你，不該是一句造成負擔的話啊！

赤西深呼吸，抹去自己眼角溢出的眼淚，看看時間，把唇貼到龜梨的耳鬢輕輕磨蹭著，「該起來囉。」

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，龜梨努力的睜開眼，見到的是赤西寵溺的笑容。

「你沒睡？」皺起眉，他知道赤西的起床氣有多嚴重，這傢伙肯定沒闔眼，否則現在哪起得來。

「看完日出再回去睡就好了。」赤西扶著龜梨坐起來，拿起一旁的外套替他披上，晚上風大，不小心就會感冒。

手牽著手走出帳篷，外頭還是一片漆黑，海浪很有節奏的拍打沙灘，沒有光害的沖繩滿天都是星星，這在東京是絕對無法見到的。

「好像太早了。」有些無奈的苦笑，他從來抓不準日出的時間。

「沒關係，就繼續聊天吧！」龜梨一點也不在意，他本來就睡得少，現在更不想浪費期間限定愛情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
三天，就要過去了呢！

會用什麼樣的方式結束呢？

要由誰來提這個分手？

也許誰都不說是最好的。

等他們回到東京的時候，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。

沒有句點的結局，帶著淡淡的惆悵，是最美好的回憶。

「吶，和也，」赤西低著頭，刻意不讓龜梨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，「我可以問你問題嗎？」

「可以啊。」

想問什麼？

如果他問，他愛他嗎？他該怎麼回答？

是要假裝期間限定內老實跟他說，還是要給出一個不會太傷人的模糊答案？

龜梨和也，並沒有資格對赤西仁說愛啊！

「關於你喜歡的人的事。」出乎龜梨預料的，赤西問了一個近乎相反的問題，「嗯……就是之前你喜歡的那個人，在我們交往之前的那個……」

似乎是想起現在還處於期間限定，赤西連忙的補充。

什麼是真，什麼是假，好像快要分不清了。

「嗯……」

喜歡的人，遠在天邊近在眼前。

也許根本不會有人比你更了解他，你，還想問什麼？

「和也很喜歡他嗎？」

「很喜歡，喜歡很久很久了呢……」龜梨抬起頭露出微笑，就算坦率的說出來，赤西也不會發現的。

「那個人一定很漂亮吧！」嘆口氣，親耳聽到果然還是很痛苦啊！

「很漂亮哦，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。」轉過頭凝視著赤西的側臉，這張臉，確實好看得超乎想像，令人入迷。

「那，他人怎麼樣？」

「他啊，」龜梨的嘴角勾起微笑，說到喜歡的人，任誰都會忍不住帶上笑容的，「長得很好看，身材也不錯，很有品味，個性很溫柔，很會為別人著想，有些傻裡傻氣，成績卻一點也不含糊，很熱心很熱情，總是吸引著旁人的目光……」

吶，你會發現那其實就是你嗎？

不會的。

因為赤西壓根沒想過自己就是龜梨喜歡的人，這點龜梨也心知肚明。

「聽起來很棒呢！」硬逼著自己擠出一抹笑容，赤西只覺得自己的嘴角快要僵掉。

「嗯，他是最棒的……」龜梨看著遠方，依稀可以看到地平線，黑壓壓的一片，卻因為赤西牽著自己的手，緩緩傳過來的的溫度令他無比安心。

「那，和也告白了嗎？」

「還沒……」

怎麼可能告白呢？

怎麼可能讓你知道，我喜歡的人其實就是你。

赤西吸滿了一口氣，突然轉過頭，笑得一臉燦爛的看著龜梨，「那麼我幫你出點主意吧！」

好痛！

再忍一下，只要他開心就好了。

「仁……」龜梨愣愣的看著赤西，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這麼做。

為什麼要這樣？你到底在想什麼？

「噓~聽我說完，」再一次的深呼吸，沒事的，很快就會過去，「現在不說的話，恐怕我以後絕對說不出口。」

「等回東京後，就去跟他告白吧！」

「選一個特別的日子，錄下一首自己唱的歌，附上一個你最重要的東西，放在盒子裡包裝好送給他，然後跟他說我喜歡你。這樣一定沒問題的。」

「啊，其實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啦！但我是覺得這樣很浪漫，應該不錯。你參考看看吧！」

「仁，你不用這樣的。」親手把自己喜歡的人推給別人，是很痛苦的。

「嗯，和也大概很難信任我吧！誰叫我上次的告白失敗了呢？」

討厭看到赤西那麼難看的笑容，比哭還難看，那樣的表情讓他心痛，痛得幾乎要將事實全盤供出。

龜梨伸出左手撫上赤西的臉頰，面無表情的問，

「那你呢？」

「赤西仁要怎麼辦？」

赤西溫柔的搖搖頭，伸出右手握住龜梨的左手，用指尖磨蹭著昨天下午買的，和自己右手小指上銀環正好配成一對的金色尾戒。

那是在逛街時看到的，兩個人同時被那對戒指吸引，便買了下來一人一只，當作沖繩之旅的紀念品，也當作這次期間限定愛情的紀念品。

學著情侶為對方戴上，然後相視擁吻。

不是套牢，只是想為這段愛情留下見證。

牽著龜梨的左手到嘴邊，赤西將唇貼上龜梨的尾戒，閉上雙眼，像是對待聖物那樣虔誠的吻著。

龜梨不明白這番動作的意義，靜靜的等到他抬起頭，再一次握緊自己的左手，深情地看著自己的眼睛說：

「我把我一部分的靈魂注入到戒指裡，以後不論你在哪裡，只要你戴著戒指，我就會一直陪著你，守護你。」

低下頭，龜梨咬著下唇，沒有辦法了，真的沒有辦法再忽視自己的心情了……

不願再看到赤西那樣痛苦的表情，給彼此一個解脫吧！

他以為自己是在為他著想，卻讓他更加痛苦。

說出來吧！

以後怎麼樣，以後再說。

仁，讓我陪著你，讓我守護你。

龜梨露出微笑，反牽起赤西的右手，準備把唇貼到他的尾戒上，卻吻上了赤西的左手背。

疑惑地抬起頭，赤西還是笑著，伸出手把他整個人抱到懷裡。

「和也的靈魂，還是留給自己和你喜歡的那個人吧！」

眼淚不爭氣的滾下來，

告訴我，仁，我該怎麼愛你？

為什麼當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把愛交到你手上時，你又殘酷的放開手。

我們不斷重複著這樣的遊戲，一個人放手，一個人握緊；放手的人突然決定握緊，原本握緊的人卻突然放手。

愛情在彼此間擺盪，什麼時候我們才能一起握緊，又也許什麼時候，我們能一起放手？

龜梨看著天空，黑暗慢慢散開，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，紫色的雲彩佈滿了整個天空。

「好美……」

突然就這樣忘記了悲傷，忘記了心痛，紫色的美震懾了他，這世界上竟有如此夢幻的顏色，為什麼他以前從未發現？

「很美吧，這是我最喜歡的紀念品。」

像是夢幻世界一樣，讓人忘了現實世界的一切，在這裡，讓我相信我們是相愛的。

「和也，」赤西靠在龜梨的耳邊輕輕的呢喃，「我們在一起162223秒囉！」

「為什麼要用秒為單位計算？」他不懂。

「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，每一秒都讓我無比珍惜。」

赤西拉開了距離，深情地看著龜梨低語，

「我愛你。」

「我愛你。」墊起腳尖，龜梨主動送上自己的唇。

在象徵幸福的紫色朝霞中接吻，如果可以，可不可以如睡美人的魔法般，讓我們停留在這一刻，永遠別醒……

第三天早上五點，距離分手還有13個小時

龜梨醒來的時候，時針才前進了九十度，本來他就不是嗜睡的人，何況昨晚已經先睡了幾個小時。

轉頭一看，身後的赤西睡得正熟，兩手環在自己腰上，胸和背緊緊相貼，在心臟的最短距離間，龜梨確實聽到了兩人近乎同步的心跳。

勾起笑容，小心翼翼的掰開赤西的手，回過身替他把被子拉好，以不吵醒他的輕柔動作換好衣服出門。

太陽透過白色的窗簾灑在走道上，外頭天氣晴朗，照得庭院的綠草格外明亮。

山下和錦戶都還沒起床，龜梨一個人在二樓逛了兩圈便走下樓，整棟屋子靜悄悄的，只有廚房傳來細微的聲響，好奇的走近查看，原來是娟婆婆在準備早餐。

「娟婆婆您早。」

「哎呀，早安，」娟婆婆有些吃驚的回過頭，隨即露出慈祥的笑容看著龜梨，「怎麼不睡晚點？」

「我習慣早起，我來幫您吧！」捲起袖子，龜梨主動站到流理檯邊。

「不用啦，你去看電視或出去走走，我一個人沒問題的。」

「沒關係，」龜梨笑著拿起一旁的高麗菜，「這個要切絲嗎？」

「嗯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娟婆婆欣慰的看著龜梨，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呢！

把菜拿到水龍頭下沖洗，龜梨熟練的撥弄菜葉，讓清水流過每一個角落，再拿起刀子俐落的切菜，沒兩下就堆起了一座高麗菜絲小山。

「很熟練呢！」娟婆婆忍不住稱讚，這年頭很少看見年輕人下廚，動作那麼快速更是不簡單。

點頭笑笑，龜梨繼續處理起一旁的萵苣。

「和也，仁他很喜歡你吧！」娟婆婆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，讓龜梨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工作。

什麼意思？

娟婆婆他發現了嗎？

「因為我是他朋友嘛！我們從國中就認識了。」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，沒有人會去懷疑友情的。

「不是的，」娟婆婆搖搖頭，否定了龜梨的說法，「我看得出來，他對你不同。」

「仁對智久和亮他們的喜歡是喜愛，」

「對你，則是寵愛。」

龜梨抬起頭，他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辯解說不是，我們真的只是朋友。可他們現在的確是期間限定的情侶，直接否定，心頭總有一塊無法釋懷原諒自己。

承認說是，我們現在在一起，但只有在這裡，好像又很奇怪。

事實上他從來沒搞清楚過自己和赤西是什麼關係，不是情侶，不是好友，他們到底是什麼？

命運的牽絆牽在他們之間，沒有緊密到放不開，也沒有鬆垮到一拉就斷。

他們互相喜歡，赤西卻不知道他對他的喜歡；

他們上過床，卻是立基於金錢的交易；

他們約過會，卻總是像普通好友般逛街吃飯。

龜梨和也和赤西仁，到底是什麼關係？

他不知道，也想不出答案。

娟婆婆看著龜梨的臉，這張和自家少爺相比也毫不遜色的臉蛋，有著和少爺完全不同的氣質。

成熟、獨立，又透漏著哀傷，那樣的眼神太熟悉，即使對方已經努力隱藏，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的她還是可以一眼看出。

活得很辛苦吧！

這樣的人，其實是比任何人都有資格的到幸福的。

所以，即使殘酷，她也必須把心裡的話告訴他。

「和也，你知道嗎？其實我並不喜歡你。」龜梨驚訝的看著娟婆婆，他不明白眼前的老人究竟想說些什麼。

「你跟以前的我很像，努力的為生活奮鬥，在那片洪流中掙扎，卻因為力量不夠，老是抓不緊向上爬的繩子。」

娟婆婆閉上眼，皺起眉頭說著那段她不願回想的過去，

「我曾經，試圖走上那條和上面相接的橋，最後卻還是掉下來，痛得讓我幾乎無法繼續活下去。」

龜梨握住她的手，娟婆婆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，跟前幾天神采奕奕的樣子完全不同。

「有段時間我很恨，恨這個社會為什麼那麼不公平，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，每一個人卻都以看笑話的眼光看著我們，安慰和鼓勵都是一時的，惡言惡語卻從未間斷，一開始說著要堅持，到了最後，卻只能選擇放棄。我自暴自棄，詛咒這個不公平的社會，直到夫人找我去當管家，我才又找到生活重心。」

「麻雀變鳳凰、灰故娘的故事中就只存在電影和童話裡，在現實中，只有王子和公主能受到眾人的祝福。」

娟婆婆反握住龜梨的手，龜梨的笑容已經消失，隨之而來的是早已預期的哀傷表情，嘆了口氣，這孩子真的很令人心疼，無怪乎少爺會那麼在乎他。

「仁是我一手帶大的，他的個性我很了解，他啊，最討厭旁人的碎嘴，討厭自己赤西集團長子的身分，表面上雖然不說，但他真的很在意別人的眼光。」

「你們兩個在一起，要面臨外界的壓力太多，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辦法承受，如果你們兩個都是平常人還無所謂，偏偏仁身上背負著赤西集團的光環……」

「娟婆婆，」龜梨抬起頭打斷了娟婆婆的談話，「我不會和仁在一起的。」

打從一開始他就明白，不管他們過去的交情怎樣，現在的關係如何，赤西仁和龜梨和也終究不會在一起。

他只會害了他。

北堂鬧事的那次他就明白了，赤西太寵他，為了他不惜得罪原本交好的北堂，是他拖累了他。

王子和王子都不見得能過著幸福的生活，何況是王子跟乞丐？

這樣的故事注定是悲劇，連童話故事都不忍編寫。

沒關係的，他早就決定要親手埋藏那份愛意，永遠不讓對方知道。

這樣是最好的，他們的未來只有分離，這是時間早晚的問題。

「但是和也，有一句話我希望你記住。」娟婆婆慎重的口吻拉回了龜梨的注意力，四眼對望，娟婆婆的眼中還是如往的慈祥。

「如果有一天，仁選擇放棄你，那絕不會是因為他太脆弱或受不了壓力。」

「而是因為他太愛你。」

什麼意思？
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」龜梨張開嘴正想說些什麼，樓上便傳來赤西驚恐的尖叫。

「和也不見了！和也不見了！！」

「赤西仁你一大早發什麼神經啊！」錦戶早上的脾氣向來不太好。

「你不想睡別把我們也吵起來！」起床後五分鐘是山下一天中脾氣最糟的時間。

「和也，你在哪裡？」赤西跑跑跳跳的奔下樓梯大喊龜梨的名字，讓龜梨連忙從廚房走出來安撫他。

「你幹麽一聲不響的爬起來，我還以為你不見了。」緊緊抱著龜梨，赤西的語氣聽起來仍驚魂未定。

「仁……」

「以後不准再這樣一聲不說的跑掉知道了嗎？」赤西看著龜梨的眼睛認真的說著。

「嗯。」點點頭，龜梨答應了。

「走，回去睡覺。」赤西不容反對的拖著龜梨上樓，龜梨轉頭看了娟婆婆一眼，對方對他點點頭，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。

孩子，願神祝福你。

幸福，一定會降臨到你身上的。

第三天早上9點，距離分手還有9個小時